第164章 。鬼王-《我在东南亚当降头师那些年》

  张婆婆年轻时跟着乡下一个走江湖的阴阳先生学过些旁门本事,什么看风水、画符水、跳大神,东拼西凑学了个遍,说是“大杂烩”一点不假。

  她画的符时灵时不灵,念的咒半文半白,对付村里小孩撞了邪、牲口中了魇,洒点糯米、烧张黄纸还能应付,真遇上厉害角色,那点皮毛道行就不够看了,论道行,也就跟当年镇上那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文才不相上下。

  此刻,她死死抱着的那尊神将神像,额头上的裂纹正像蛛网似的蔓延。

  这神像本就是她年轻时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说不清是哪路神仙,只知道手里握着鞭子,看着凶神恶煞,便请回家日日上香供奉。

  可她自己道行平平,平日里烧香的愿力稀薄,神像接收的香火滋养本就有限,这所谓的“神将”,说到底也只是天上最末流的小神,平日里管管街坊邻里的鸡毛蒜皮,镇镇偷鸡摸狗的小鬼还行,遇上罗小曼这种积年的鬼王,根本不够看。

  “咔嚓——”

  一声脆响,神像终于撑不住了,在黑气的反噬下炸成碎片,木屑混着香灰溅了张婆婆一脸。

  她被这股力道掀得连连后退,踉跄着撞在神坛上,坛上的香炉、烛台摔了一地,原本还算庄严的神位瞬间一片狼藉。

  围观的人都看呆了——谁能想到,供奉的“神将”居然连个鬼王都对付不了?

  其实这道理简单得很:神像的法力强弱,全看供奉人的道行和愿力。

  就像同样一把刀,在普通人手里只能切菜,到了武林高手手里才能杀人。

  张婆婆自身本事稀松,又没多少信徒帮着添香火,那小神将接收的愿力少得可怜,平日里对付些偷油的鼠精、捣乱的吊死鬼还能逞逞威风,遇上罗小曼这种吸过生人精气、炼过阴邪功法的鬼王,自然是鸡蛋碰石头。

  罗小曼借着阿生的身体,低头看着满地碎片,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就这点能耐?还敢拿个木头疙瘩来唬我?

  ”她抬手一挥,一股黑气直扑张婆婆面门,“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厉害!”

  张婆婆被那股黑气狠狠撞中胸口,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往后飞去,幸亏旁边几个街坊眼疾手快,伸手稳稳接住了她,不然这一摔,九十多岁的老人家怕是真要交代在这里。

  “张婆婆!您没事吧?”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她扶稳,看着她嘴唇发紫、气息奄奄的样子,都忍不住捏了把汗。

  张婆婆缓了半天,才虚弱地摆了摆手,声音细若游丝:“快……把孩子送到义庄去……我道行不够,镇不住这邪物……”

  “好好好!这就去!”街坊们不敢耽搁,赶紧重新抬起竹床,朝着镇子西头的义庄飞奔而去。

  王婶跟在旁边,一路哭哭啼啼,不住地念叨着:“阿生你挺住啊,到了义庄就有救了……”

  此时的义庄门口,阳光正好。文才懒洋洋地躺在竹编躺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摇着蒲扇,正跟坐在对面的四目道长、一休大师,还有闻讯赶来的徐正义闲聊。

  “说起来,前几日后山那只狐狸精,被我一道符打跑了,现在怕是不敢再来偷鸡了……”文才正吹得兴起,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文才师傅救命啊!”

  “文才师傅快救命啊!”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浓浓的焦灼。文才几人对视一眼,赶紧站起身。

  只见一群村民抬着个竹床,慌慌张张地冲到义庄门口,竹床上躺着的正是面色惨白、双目赤红的阿生。

  “这是咋了?”文才皱起眉头,上前一步问道。

  “文才师傅,您快看看阿生吧!”一个街坊急得直跺脚,“不知道撞上了啥邪物,整个人疯疯癫癫的,还会说怪话!

  我们找了张婆婆,可张婆婆都对付不了,让我们赶紧送您这儿来!”

  王婶扑到文才面前,“噗通”一声差点跪下,眼泪直流:“各位师傅,求求你们发发慈悲,救救我儿子吧!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了啊!”

  四目道长摸了摸胡须,眼神凝重地看了眼竹床上的阿生,沉声道:“先抬进去再说,在这里看不清楚。”

  “对对对,抬进去!”文才赶紧侧身让开,示意众人把竹床抬进义庄。

  义庄里常年停放棺木,阴气本就重,可此刻刚把阿生抬进去,一股更刺骨的寒意便弥漫开来,连墙角的油灯都“突突”地跳了两下。

  众人将阿生放在铺着竹席的长凳上,文才、四目道长、一休大师和徐正义围了上去,各自凝神观察着阿生的状况——只见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脸色青黑中透着诡异的红,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周身萦绕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黑气。

  “好重的邪气。”一休大师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佛号,“这邪物道行不浅啊。”

  阿生嘴角的泡泡越冒越多,顺着下巴往下淌,黏糊糊的泛着诡异的白沫,像极了肥皂水被搅出的泡沫,却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

  他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拼命冲撞。

  四目道长蹲下身,指尖轻轻掀开阿生的眼皮——那眼球早已失去神采,眼白上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嘶——”道长倒吸一口凉气,指尖猛地缩回,“这邪气已经侵到眼底了,根扎得太深,怕是……”后半句卡在喉咙里,看着阿生痛苦扭曲的脸,终究没忍心说下去。

  “扑通”一声,王婶直直跪在地上,膝盖砸在青砖地上发出闷响。

  她双手死死抓着徐正义的裤脚,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各位师傅,求求你们了……救救阿生吧!

  ”她额头“咚咚”往地上磕,很快就红了一片,“我们家三代就这一个根苗,他要是没了,我们老两口也活不成了!

  倾家荡产!我们砸锅卖铁也愿意!哪怕让我折寿十年、二十年都行啊!”

  额头渗出血珠,混着泪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红。徐正义赶紧弯腰去扶,可王婶像生了根似的,怎么拉都纹丝不动,只是一个劲地磕头,嘴里反复念叨着“求求你们”。

  旁边的街坊们都红了眼,有人别过头抹泪,有人急得直搓手:“道长,您再想想办法啊!”“是啊,这孩子太可怜了!”

  四目道长眉头拧成疙瘩,从怀里摸出个黄铜罗盘,指针疯了似的乱转,边缘的刻度都被震得发烫。“不是我不肯帮,”他声音发沉,“这邪物怕是盘踞有些年头了,已经跟阿生的气脉缠在一起……”

  王婶的哭声陡然拔高,几乎要背过气去,徐正义赶紧掐住她的人中,对着众人急喊:“都别愣着!

  先把人抬到里屋,找些糯米、黑狗血来!死马当活马医,总得试试看

  四目道长转身走向义庄内的法坛,坛上摆着各色法器,其中一小串柚子叶用红绳系着,叶片饱满,带着清冽的香气。

  他摘下两片,指尖捻着,对着自己的眼皮轻轻一抹,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几分倦意。

  “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水灵显形……”他口中念念有词,开眼咒的字句沉稳有力,在寂静的义庄里回荡。

  随着最后一句“吾奉三茅真君如律令”落下,他眼中忽然闪过一道金光,快得如同流星划过。

  再睁眼时,四目道长的视线已然不同——阿生周身萦绕的黑气在他眼中无所遁形,更骇人的是,一团人形的黑影正死死吸附在阿生的胸口,长发垂落,看不清面容,却能清晰地看到它正张着嘴,贪婪地吮吸着阿生心口溢出的阳气,那阳气化作淡淡的白丝,源源不断地汇入黑影体内。

  “好重的邪气……”四目道长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桃木剑。

  他修行这么多年,见过的邪祟不在少数,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阴气——这女鬼周身的黑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分明已是鬼王境界。

  更棘手的是,她与阿生的气脉缠绕在一起,如同老树盘根,早已分不清彼此。

  “贸然动手不行。”四目道长沉声道,“这邪物与阿生绑定太深,强行驱离,怕是会连带着扯断他的生机。”

  他转头看向一旁闭目凝神的一休大师,语气凝重:“和尚,你有什么想法?”

  一休大师缓缓睁开眼,双手合十,眉头微蹙:“阿弥陀佛。此獠积怨深重,阴气已侵入骨髓,与这后生的性命相连。”

  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除非能找到她的尸骨,以佛法净化,彻底断了她的根基,否则……这小伙子怕是真的熬不过三天。”

  话音刚落,阿生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嘴角的白沫涌得更凶,胸口的黑影似乎被他们的对话激怒,猛地收紧,阿生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呼吸也变得更加微弱。

  王婶看得心胆俱裂,死死抓住徐正义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尸骨?她的尸骨在哪儿?我们去找!

  就算挖遍后山,也要把尸骨找出来!”

  四目道长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地上,却驱不散义庄里的阴冷。

  找到鬼王的尸骨谈何容易?百年孤坟,荒山野岭,说不定早已被野兽刨食,或是被岁月掩埋。

  这场较量,从一开始就难如登天。

  一休大师盘腿坐在竹床前,袈裟的褶皱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从布袋里取出一支狼毫笔,蘸了点墨水,抬手在阿生额头上稳稳画下一个卍字符,水珠在皮肤上凝而不流,透着淡淡的金光。

  “咚——咚——咚——”木鱼声起,清越的脆响在屋里荡开,像石子投进静水。

  一休大师垂眸合掌,经咒声从唇间滚出,起初缓慢沉稳,每个音节都裹着佛韵:“那摩把嘎瓦帝,八喇佳那八喇密答耶……”

  竹床上的阿生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像被无形的线牵扯着,四肢绷得笔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他额头上的卍字符金光忽明忽暗,像是在与什么东西角力,原本苍白的脸泛起诡异的潮红,又瞬间褪成青黑。

  “嗡那答帝答,依礼悉,依礼悉……”一休大师的语速渐渐加快,木鱼声也跟着急促起来,“咚、咚、咚”连成一片密雨,敲得人心里发紧。

  阿生胸口的衣服突然鼓起一块,像是有东西在皮下钻动,随即又猛地凹陷下去,看得周围人倒吸冷气。

  那女鬼罗小曼显然在反抗,一股黑气从阿生周身冒出来,试图吞噬额头上的金光,却被卍字符反弹回去,发出“滋滋”的声响,像烧红的铁遇了水。

  “米礼悉,米礼悉,彼那阳,彼那阳……”经咒声越来越快,几乎连成一片梵音洪流,一休大师额角渗出汗珠,握着木鱼的手指指节发白,佛珠在腕间转得飞快。

  阿生的抖动渐渐弱了些,喉咙里的怪响也低了下去,但那股黑气只是缩了缩,并未消散,反而像认准了宿主似的,死死攀在他心口的位置,与卍字符的金光僵持着。

  一休大师停了木鱼,喘了口气,看着阿生依旧紧绷的眉头,叹道:“佛法能暂抑其凶性,却破不了她与这后生的气脉纠缠……”他擦了擦汗,“还得另想办法,这女鬼怨念太深,怕是不肯轻易松口。”

  屋里静下来,只剩下阿生粗重的呼吸声,额头上的卍字符金光已淡得几乎看不见,那股黑气却又开始缓缓蠕动,像伺机反扑的蛇。

  四目道长眉头拧成个疙瘩,看着竹床上气息越来越弱的阿生,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罢了,我来试试。”

  他转身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八卦镜,镜面锃亮,边缘刻着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卦象,透着股肃杀之气。

  只见他猛地咬破中指,挤出鲜红的血珠,“啪”地按在八卦镜中央的太极图上——那血珠竟像活物般渗入镜面,瞬间让整个八卦镜泛起一层妖异的红光。

  “都让让!”四目道长沉喝一声,大步跨出门外。此时日头正盛,毒辣的阳光洒在地上,几乎要晒化了柏油。

  他举起八卦镜,小心翼翼地调整角度,让阳光精准地射在镜面上。

  “嗡——”

  一声轻颤,八卦镜反射出一道刺目的金光,如同出鞘的利剑,直直劈向屋内的阿生!

  金光落在阿生身上的刹那,竟在空中凝出一个巨大的先天八卦虚影,乾在上、坤在下,八个卦象缓缓转动,散发出煌煌浩然正气,将阿生严严实实地罩在其中。

  “滋啦——”

  阿生身上猛地窜起浓密的黑气,像是煮沸的墨汁般翻腾不休,那些黑气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啸,疯狂地撞击着八卦虚影。

  每一次撞击,八卦虚影就剧烈震颤一下,金光也黯淡一分。

  “好家伙!”四目道长在门外看得眼角直跳,“

  话音未落,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面被精血加持的八卦镜,镜面竟从中央裂开一道蛛网状的缝隙!

  紧接着,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砰”的一声,整个镜面彻底炸开,碎片飞溅!

  金光骤然消失,八卦虚影也随之溃散。阿生身上的黑气瞬间反扑,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隐约间,似有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在黑气中露出半张惨白的脸,对着门外的四目道长发出一声怨毒的嘶吼。

  四目道长被气浪掀得后退两步,看着手中只剩下半截镜柄的八卦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走进屋,看着被黑气包裹、气息奄奄的阿生,重重地拍了下大腿:“这鬼王怕是手上沾了几百条人命,怨气重得逆天!第一回合就废了我一面法器,这仗难打啊……”

  众人看着那团翻涌的黑气,脸上都笼上了一层绝望——连四目道长的八卦镜都挡不住,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