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病娇皇后要杀我-《李言李语》

  雷雨未歇,宫道积水如镜,倒映着天边翻滚的乌云。

  一道素色身影踏水而来,步履不疾不徐,仿佛方才那场暗流涌动的对峙不过是寻常夜巡。

  苏识回到尚宫局偏殿时,柳绿已等在檐下,脸色惨白,指尖颤抖地攥着一方帕子。

  “姑姑……出事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雨声吞没,“春桃和夏荷……不见了。今早内务司清点人手,才发觉她们昨夜当值后就没回宿房。刚才……井里捞上来了……手腕都被割开,血全流尽了,可脸上……竟还带着笑。”

  苏识接过帕子,指尖触到一处湿润黏腻——是血迹,尚未干透。

  她神色未变,只轻轻将帕子摊开,露出一角绣纹:一支半开的朱砂海棠,缠着银线藤蔓。

  这是她私下用来标记密信的暗记,只有最信任的人才知道。

  她抬眸:“簪子呢?”

  “在……在现场。”柳绿咬唇,“染血的玉簪,凤首衔珠,尾端刻着‘永绥’二字……是皇后娘娘常戴的那一支。”

  苏识指尖微顿。

  永绥。永远安宁。

  多么讽刺的祝福。

  她缓缓闭眼,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动漫中那个提着斧头微笑的女孩,一遍遍说着“雪辉,我为你清除所有障碍”,用鲜血书写爱的纯粹与疯狂。

  眼前的场景,像极了某段剧情的复刻:杀人不是目的,而是仪式。

  是为了让她恐惧,为了让她明白——你已被标记,你是下一个。

  “她是在警告我。”苏识睁开眼,眸底一片冰寒,“不是因为我知道太多,而是因为她觉得……我和她争夺同一个‘所有人’。”

  柳绿一怔:“您说陛下?”

  “不。”苏识冷笑,“是萧玦。”

  她转身走向内室,取出一只檀木匣,从中翻出一枚旧帕——边缘磨损,图案斑驳,却依稀可见一朵并蒂莲,与九皇子幼年贴身香囊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那是先皇后遗物,也是萧玦生母唯一的遗存之物。

  当年宫变之后,所有相关物件尽数封存,无人敢提。

  而她,早在三个月前就悄悄调阅过昭和宫的档案。

  “我要去一趟昭和宫。”苏识将帕子收入袖中,“明日你就放出风声,就说掌事姑姑在整理遗物时,寻到了一封先皇后留给九皇子的亲笔遗书——内容涉及当年宫变真相。”

  柳绿惊骇:“这……若是被皇后听去,怕是要疯的!”

  “她必须疯。”苏识望向窗外雨幕,语气温淡如水,“病娇最无法容忍的,从来不是背叛,而是别人掌握了‘属于她的秘密’,尤其是关于她所爱之人的过去。她会认为,我在篡夺她对萧玦情感记忆的解释权。”

  她顿了顿,唇角浮起一丝冷意:“我要让她主动出击,而不是等她慢慢绞杀我的每一条退路。”

  次日黄昏,风声悄然流传。

  尚宫局几位老嬷嬷聚在廊下闲话,语气神秘:“听说了吗?苏姑姑从昭和宫翻出一封血书,说是先皇后临终前写的,提到当年有人构陷皇子生母……证据都齐了,只差一个名分。”

  这话不出半日便传进了凤仪宫。

  夜半三更,暴雨再至。

  昭和宫荒废已久,梁柱倾颓,蛛网密布。

  一队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正殿,火光微闪,照亮领头之人阴鸷的脸——周嬷嬷手持利刃,目光扫视四周。

  “找!那封信一定藏在这里!娘娘说了,只要毁了它,九皇子就不会再记恨她……陛下也会重新看她一眼!”

  她猛地掀开供桌下的暗格,却触到一根细线。

  机关启动。

  刹那间,屋外箭矢破空,数道黑衣侍卫从檐角跃下,刀光如雪,将众人团团围住。

  白砚自梁上翻身落地,玄衣如墨,刀锋直指周嬷嬷咽喉。

  “奉陛下密令,查缉私闯禁宫、图谋毁证之人。”他声音冷峻,“周嬷嬷,你被捕了。”

  周嬷嬷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大笑,笑声癫狂刺耳:“哈哈哈……晚了!你们都晚了!娘娘早就知道有人要陷害她!可那又如何?她不怕!她说只要除掉那个女人,萧玦就会回头看他最爱的妻!她说,爱到极致,死在一起才是圆满!”

  她越笑越疯,眼中竟泛起泪光:“你们不懂……你们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她为他吃药,为他守夜,为他亲手杀了三个有孕的嫔妃……只为保他血脉纯净!她才是最忠贞的妻子!而那个苏识……不过是个外来的妖女,妄想用几封破信离间他们的感情!”

  殿内寂静如死。

  苏识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手中轻抚那支染血玉簪,指尖划过簪尾“永绥”二字,眼神冷静得近乎冷漠。

  “果然是由乃模板。”她淡淡开口,“情感逻辑闭环成立——将占有定义为爱,将清除异己视为守护,把殉情美化成终极浪漫。典型的情感极端化人格,缺乏边界感,依赖精神控制维持亲密关系。”

  她抬眼看周嬷嬷:“可惜,你主子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萧玦从来不是她的雪辉。”苏识嘴角微扬,“他是剑出鞘便血染山河的修罗,不是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周嬷嬷瞳孔骤缩,还想怒骂,却被侍卫拖走。

  苏识立于残破殿心,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上敲出沉闷回响。

  她望着供桌上那枚故意留下的帕子,心中清明如镜。

  棋子已动,猎人现身。

  接下来,该收网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御书房内,萧玦正盯着白砚呈上的口供,指节发白,眸色深如暴风雨前的海渊。

  当他起身欲往凤仪宫时,长廊尽头,一抹素影静静伫立。

  “请留步。”苏识声音平静,“若您现在废后,只会亲手造就一个殉情式的悲剧圣女——而这,正是她最渴望的结局。”雷雨初歇,宫檐滴水如断线珠玉。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得萧玦侧脸冷峻如刀削。

  他指节紧攥着白砚呈上的口供,纸页边缘已被揉出裂痕。

  周嬷嬷那番癫狂至极的供词仍在耳畔回响——“她说只要除掉那个女人,萧玦就会回头看他最爱的妻!”

  “疯了。” 他低喃,声音却如冰刃出鞘,“她竟敢……以我的名义杀人。”

  帝王之怒,向来无声。

  可此刻,殿中空气仿佛凝滞成霜。

  他猛地起身,玄色龙纹长袍扫落案上茶盏,碎瓷四溅。

  他大步踏出长廊,眸色深得能吞噬整座夜宫——他要去凤仪宫,亲手撕开这层温情面具下的腐肉。

  可就在转角处,一抹素影静静伫立,像一柄横在暴风雨前的伞。

  苏识迎风而立,衣袂微扬,目光清冷如月照寒潭。

  “请留步。”她的声音不高,却稳稳钉住了他的脚步。

  萧玦顿住,未语,只眸光森然扫来。

  她缓步上前,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若您此刻废后,只会亲手造就一个殉情式的悲剧圣女——而这,正是她最渴望的结局。”

  风穿廊而过,吹动她鬓边一缕碎发。

  她抬眼,直视这位九死一生才登上龙座的男人:“她要的不是权力,是‘被铭记’。您若以雷霆手段处置她,她会笑着赴死,临终前还要说一句‘阿玦,我为你清除了所有障碍’。您想成为雪辉吗?被爱绑架,永世不得解脱?”

  萧玦瞳孔骤缩。

  苏识继续道:“病娇从不惧死亡,只怕被遗忘。我们要让她‘失控’,而不是‘就义’。”

  沉默良久,他终于缓缓闭眼,喉结滚动,压下翻涌杀意。

  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幽深算计。

  “你打算怎么做?”

  她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让她亲眼看着——陛下连恨我都懒得提。”

  三日后,华贵妃在御花园偶遇皇帝,笑语盈盈:“听说尚宫局那位苏姑姑要升了?内廷参政使,可是前朝都没设过的职位呢。听闻今后选秀评定、嫔妃晋退,她都能列席议决……啧,一个姑姑,竟能插手帝王家事,真是开了天荒。”

  萧玦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神色不动,转身离去。

  可这一句闲谈,却如毒蛇钻入凤仪宫的每一寸缝隙。

  当夜,皇后独坐铜镜前,指尖轻抚镜面,仿佛在描摹某人轮廓。

  忽有宫女战战兢兢禀报:“娘娘……奴婢听见,陛下近日批阅奏折,常召苏姑姑侍立旁侧,连军报密档都不避讳……”

  “砰!”

  茶盏粉碎,瓷片飞溅。

  她盯着镜中自己扭曲的脸,忽然笑了,笑声轻柔如歌,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都想抢走他……”她喃喃,伸手打开妆匣最底层,取出一张泛黄的合婚庚帖——那是当年她与萧玦大婚时,亲手写下的姻缘凭证。

  朱砂笔蘸饱,她一笔一笔,将“苏识”二字涂黑,墨迹狰狞如血痂。

  “那就谁都别想活着带走。”

  而在宫墙另一侧,苏识立于灯下,手中展开一张新图纸。

  墨线纵横,标注着凤仪宫侍卫轮值、太医进出时辰、甚至皇后焚香祷告的固定路线。

  她指尖轻点一处空白,低语如谶:

  “病娇的崩溃点,从来不是失去,而是‘被无视’。”

  窗外风起,烛火晃动。她收起图纸,唤来柳绿。

  “去吧。”她声音轻得像一片叶落,“把那份残页誊抄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