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我让皇帝先别动手-《李言李语》

  夜风在密室窗外呼啸,烛火摇曳,映得两枚符牌上的刻痕忽明忽暗。

  苏识的手指微微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沉睡多年的直觉正在苏醒——那是她在无数通关记录中磨出来的、对“剧情转折点”的精准嗅觉。

  她凝视着那行几乎被磨平的小字,一字一顿地念出:“癸卯年·太傅府记事吏·陈九龄。”

  这个名字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猛地捅进一段尘封三年的旧案。

  陈九龄,先帝遗诏誊录官,职位低微却手握机密。

  据宫廷志记载,此人因风寒暴毙,尸身未验即焚,火化当夜雷雨交加,守炉匠人称见黑烟凝成人形,嘶吼三声后消散于天际。

  当时只作怪谈流传,如今想来,竟是血祭的开端?

  苏识指尖轻敲桌面,节奏缓慢而冷峻,如同她前世打boss前最后的战术推演。

  “若他是‘司命监’最早的牺牲品,那他的死,就不是终点,而是仪式的起点。”她低声自语,“他们怕的不是我们查到这枚符牌……而是怕我们顺藤摸瓜,挖出当年那份遗诏,到底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烛光下,她眸色渐深。

  真正的阴谋从不在地下宗庙,而在权力交接的一念之间。

  谁掌控了“先帝意志”,谁就能左右当今皇上的合法性。

  她当即提笔写下一道密令,墨迹未干便递与柳绿:“调取《殡仪司档》三年前全部殡殓记录,尤其是陈九龄一案。我要火化工匠名单、经手仵作、签批文书的值房太监,一个都不能少。”

  柳绿领命而去,身影没入长廊黑暗。

  半个时辰后归来,手中卷宗却薄得可怜。

  “夫人,”她声音压得极低,“原档已被替换。只有一页纸,写着‘风寒暴毙,无需验尸’,用的是已故内务总管的私印——可那人半年前就病退回乡了。”

  苏识冷笑:“伪造得都懒得走心了。”

  她翻开附录的火化工匠名录,目光一凝——三人名字赫然在列,而备注栏里竟齐刷刷标注着“溺亡于漕河”,时间跨度不足百日。

  “三个月,三个知情人,全都死于意外?”她指尖抚过纸面,眼神锐利如刀,“这不是灭口,是炫耀。他们在告诉我:有些真相,连尸体都不配留下。”

  但她也看到了破绽。

  清理得太急,反而暴露了他们的软肋——他们不敢让任何人重新打开那个火化炉,不敢让人查验那晚焚烧的,究竟是不是陈九龄的尸身。

  “既然你们怕流程透明,”她唇角微扬,眸底掠过一丝寒光,“那我就给你们一场‘合法合规’的逼宫。”

  翌日清晨,内阁值房收到一份题为《宗庙祭祀透明化十三条》的奏议,署名协理国务夫人苏氏。

  全文措辞恭敬,引经据典,俨然一副整顿礼制、匡正风俗的模样。

  其中第七条却如暗藏毒刺:

  “凡涉及地宫动土、特供祭品、异香燃祀等非常规仪轨,须由枢政阁派员监验,以防邪祟借礼成势,损我社稷龙脉。”

  此议一出,朝野震动。

  礼部尚书连夜召集三位老太傅闭门商议,至次日凌晨方散。

  三日后,四人联名上书,奏章标题触目惊心——《请止妇人干政以安宗庙疏》。

  奏章言辞激烈,指责苏识“母鸡打鸣,逆乱阴阳”,更引用古谶:“星轨逆乱则社稷倾,女谒盛则君道崩。”甚至直言此举将“引鬼火入宫墙,招厉魄扰龙庭”。

  苏识看完,只是轻轻一笑,将奏章往案上一搁。

  “慌了。”她喃喃道,“真正掌控‘司命监’的人,绝不允许任何外部力量介入仪式流程。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有人亲眼看见那些‘祭品’是如何准备的,他们的神权外衣就会当场撕裂。”

  她取出一方乌木匣,将礼部奏章副本、火化工匠死亡时间轴、以及那半枚青铜符牌并陈其中,密封加盖。

  “白砚。”她唤道。

  禁军统帅应声而入,甲胄未卸,眉宇间透着肃杀。

  “今晚子时,把这些东西,”她将木匣递出,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悄悄放在太子太傅书房案头。不要留痕,也不要现身。让他自己看,自己怕。”

  白砚接过,目光微顿:“若他上报陛下呢?”

  “不会。”苏识冷笑,“做贼的人,最怕惊动贼赃。他会上报吗?还是说,他敢承认自己三年前私自批准火化一名誊录官?敢解释为什么一个小小记事吏的编号,会出现在‘司命’血符之上?”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太傅府所在的方向。

  那里灯火通明,一如往常。

  但风暴,已在无声中酝酿。

  果然,次日清晨,太傅府突然闭门谢客,府中管家以“家主抱恙”为由拒见一切访客。

  与此同时……次日清晨,太傅府突然闭门谢客,府中管家以“家主抱恙”为由拒见一切访客。

  与此同时,宗庙方向传来异响——守夜宦官连滚带爬地冲出宫门,面色惨白,语无伦次地喊着:“地宫……地宫动了!石门震了三下,香炉的烟……烟成了人形!”

  消息传至禁军值房时,白砚已按剑而起。

  玄甲未卸,眸光如刃。

  他向来沉默寡言,可此刻眉宇间杀意翻涌。

  “司命监?”他低问,声音沉得像压在胸口的一块铁。

  苏识却站在廊下,指尖轻抚窗棂,目光落在远处宗庙飞檐上那道灰蒙蒙的天际线。

  雨云正在聚集,风里带着腐香与铜锈的气息——那是她曾在无数番剧中听过的“仪式反噬”前兆。

  “不是地震,也不是鬼神作祟。”她缓缓开口,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是‘心枢’在躁动。他们怕了,所以强行启动封印程序,想抹掉所有痕迹。”

  白砚转身欲走:“那我带人强闯,先把地宫控制住。”

  “不行。”苏识抬手一拦,袖口掠过一道冷风,“现在破门,只会逼他们启动自毁机关。你以为那些符文是画着玩的?一旦感知到外力入侵,整座地宫会瞬间坍塌,连灰都不会剩下。”

  她眸光微闪,脑中飞速推演着每一个可能的走向。

  太傅装病?

  不,他是被软禁了。

  真正的操控者不会让他对外泄露半个字,更不会允许他成为突破口。

  而现在宗庙异象频发,说明仪式正在进行中段逆转——有人要补漏,更要灭迹。

  这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就在这时,影阁密报传来:昨夜子时,太子太傅书房确有灯火亮起,约半炷香后骤然熄灭。

  值守暗哨称,曾见一道黑影翻墙而出,身法诡异,似踏虚而行。

  苏识唇角微扬。

  “来了。”

  她等的不是太傅,而是那个能在皇权之上操纵生死、连皇帝都未曾察觉其存在的“执棋者”。

  深夜,暴雨将至。

  一道玄色身影踏雨而来,靴底踩碎积水,声落人至。

  萧玦立于影阁门前,黑袍湿透,手中长剑未归鞘,剑尖滴落的不知是水,还是血。

  “朕已下令封锁宗庙四门,禁军换防,内外隔绝。”他声音低哑,却字字如钉,“只待你一声令下。”

  苏识背对烛光,站在案前,手中握着一枚旧玉佩——那是她穿越后,在冷宫废井边捡到的唯一遗物,也是她这具身体生母留下的最后信物。

  她没有立刻回应。

  良久,她将玉佩贴于唇边,仿佛在低语,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古老的频率。

  随后,她抬眼望向萧玦,目光清冷如月下寒潭。

  “再给我三天。”

  “三天后,我要让那个躲在‘天命’背后的人,亲手走出阴影。”

  窗外,惊雷炸响,一道闪电劈开厚重云层,照亮她眼中那一抹近乎神性的冷光。

  真正的猎手,从不急于收网。

  她要的,是一场完美闭环的围猎——用制度做笼,以人心为饵,让那自诩通晓天命之人,在自以为掌控一切时,一步步踏入她早已布好的因果之局。

  而此刻,雨幕深处,一道幽蓝的纹路在某本尘封手札的页脚悄然浮现,如同苏醒的脉搏,无声等待着主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