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暴雨倾诉-《我把男主逼成病娇》

  真言领域崩碎的余波,如同无形的尘埃,沉重地压在三人之间。

  那被迫吐露的、血淋淋的真相,并未带来解脱,反而像撕开了最后一道屏障,暴露出底下更加狰狞、也更加脆弱的真实。

  哈尔依旧单膝跪地,低垂着头,银色的发丝凌乱地垂落,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但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出的青白,以及肩胛处箭伤周围皮肤下隐隐流动的、因情绪剧烈波动而愈发躁动的暗紫色诅咒能量,都昭示着他内心远非平静。

  苏菲的话语,池小橙的哭诉,像最锋利的刀刃,剖开了他层叠的伪装,将他最不愿承认的纵容、试探以及那份连自己都厌恶的、扭曲的在意,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羞耻、暴怒、还有一种被看穿软肋的恐慌,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压过诅咒带来的物理痛苦。

  池小橙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淌,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最大的秘密被当众揭穿,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却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哈尔那死寂般的、仿佛受到巨大冲击的反应,这让她更加不知所措。

  而自己脱口而出的、关于感同身受的痛苦,此刻回想起来,更是让她心惊肉跳,无地自容。

  苏菲靠在岩壁上,呼吸微促,脸色因禁术反噬和力量消耗而显得异常苍白。她看着沉默得可怕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打破僵局的代价,远比她预想的要沉重。

  就在这时——

  轰隆——!

  酝酿已久的闷雷终于炸响,低沉而威严,仿佛天空 itself 也无法承受这过载的沉重氛围。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猛烈地砸落下来,击打在干燥的土地上,溅起一片迷蒙的尘土,随即迅速连成一片狂暴的雨幕。旷野瞬间被笼罩在震耳欲聋的雨声和灰暗的天色中。

  冰冷的雨水淋在三人身上,短暂地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僵持。

  “找地方避雨!”苏菲最先反应过来,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她强撑着站起身,目光迅速扫过四周。

  哈尔猛地抬起头,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那双金色的瞳孔在灰暗的光线下晦暗不明地闪烁了一下。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沉默地、有些踉跄地站起身,目光投向不远处一个被风雨侵蚀出的、不甚起眼的岩壁凹陷处。

  他率先迈开步子,走向那个浅洞,背影在暴雨中显得异常孤寂而紧绷。

  苏菲搀扶起浑身湿透、仍在微微发抖的池小橙,快步跟了上去。

  岩洞很浅,仅能勉强容纳三人避雨,且地势低洼,洞口很快汇聚了浑浊的雨水,倒灌进来,打湿了他们的鞋袜和衣摆。洞内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岩石的冷意。三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依旧保持着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洞外震耳欲聋的雨声和偶尔划破天际的闪电映亮他们各异的侧脸。

  气氛比外面冰冷的雨水还要冻人。

  哈尔背对着她们,面朝岩壁,仿佛在专注地凝视着粗糙的岩石纹理,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苏菲则仔细地用衣角蘸着雨水,清理自己手臂上先前被诅咒侵蚀后又逆转留下的、依旧隐隐作痛的皮肤,眉头微蹙。

  池小橙蜷缩在角落,冰冷的湿衣贴在身上,带来阵阵寒意。或许是因为情绪的巨大起伏和淋雨,她开始觉得头重脚轻,视线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伤口被雨水浸泡,传来隐隐的刺痛,但更难受的是体内一阵阵涌上的虚软和燥热。

  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试图汲取一丝凉意,意识却逐渐昏沉起来。外界的雨声、雷声开始变得遥远而模糊,记忆的碎片和现实的寒冷交织在一起。

  “…冷…”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高烧特有的含糊,“好冷…妈妈…”

  苏菲立刻察觉了她的异常,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她发烧了。”苏菲沉声道,语气带着担忧。

  哈尔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池小橙的呓语变得更加清晰,却也更令人心碎。她在冰冷的岩壁上蹭着发烫的脸颊,仿佛寻求着并不存在的安慰,眼泪混合着雨水滑落。

  “…不想一个人…害怕…”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穿越以来深埋心底、从未真正消散的孤独与恐惧,“…我想回家…回我自己的家…”

  这句话,如同最纤细也最尖锐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另外两人的心脏。

  苏菲正在为她擦拭额头的手猛地顿住。她看着池小橙烧得通红、满是泪痕的脸,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也紧蹙的眉头,那里面是一个迷失在异世界灵魂最深的无助和渴望。一种深切的、跨越了立场和猜忌的怜悯攫住了她。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近乎母亲安抚孩子的力道,将池小橙轻轻揽入自己怀中,用自己同样湿透却试图提供些许温暖的怀抱拥住她。

  “好,”苏菲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隆隆的雨声,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那就回家。”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哈尔那僵硬的背影,然后继续轻声说道,仿佛一句承诺,又仿佛一个早已做出的决定:

  “那就带他一起回。”

  洞外,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天幕,瞬间映亮洞内的一切。

  站在洞口的哈尔,身影被电光拉得长长的,投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他依旧没有回头,仿佛对洞内的一切充耳不闻。

  但在那雷声滚过的间隙,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动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朵纤弱的、在暴雨中依然顽强绽放着微弱柔光的解咒花——正是之前苏菲用眼泪催生、蕴含着宁静治愈力量的那一朵。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迟疑,与平日那个优雅或暴戾的魔法师判若两人。指尖甚至因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而微微颤抖。

  最终,他极其轻地、近乎小心翼翼地将那朵散发着清凉气息和微弱光芒的小花,簪在了靠外坐着的、因发烧而昏沉的池小橙的鬓角。

  花朵触碰到她滚烫的皮肤,柔光似乎微微亮了一瞬。

  做完这个动作,他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手,再次恢复了面壁而立的姿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朵簪在她发间、随着她难受的呼吸而微微颤动的小花,在电光偶尔照亮的瞬间,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无法宣之于口、却在暴雨倾盆的绝境中悄然破冰的…复杂情感。

  雨,依旧下得猛烈,冲刷着旷野,也仿佛在冲刷着某些坚固的壁垒。

  洞内,高烧的少女在年长女子的怀抱中得到片刻安宁,洞外,强大的魔法师于无声处献上笨拙的关怀。

  某种坚冰,在暴雨与高烧的催化下,于沉默中,裂开了第一道细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