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初芽-《我把男主逼成病娇》

  冰冷的镜面仿佛要将指尖的最后一点温度都吸走。

  池小橙已经不记得自己在那面带着裂纹的镜子前站了多久。

  镜中的倒影,脸色苍白,眼神空洞,那个强行扯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莉莉那句“姐姐你的眼神好可怕”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孩童特有的、不加掩饰的真实,砸得她体无完肤。

  她不是怪物。她只是想安慰那个做噩梦的孩子。

  可为什么……为什么连最简单的、表达善意的微笑,她都做不到了?

  是不是在这个充满魔法、诅咒和战争的世界待久了,她灵魂里属于原来那个普通女孩的部分,真的已经被磨蚀、被扭曲,变成了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东西?

  “容器……”钢铁魔女残骸的冰冷系统音再次幽灵般响起,与莉莉的童声重叠,让她一阵眩晕。

  她猛地闭上眼,不敢再看镜中的自己,转身几乎是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小房间。

  城堡里依旧空旷而寒冷。

  壁炉是死的,卡西法沉睡形成的蓝色晶簇在角落里散发着微弱的光,却没有任何热量。

  重建工作似乎暂时告一段落,外面劳作的声响也稀疏下来,大概是到了休息时间。

  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让她更加心慌,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排斥着她。

  她需要做点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证明自己还存在,还能与这个世界产生一点积极的、温暖的连接。

  她漫无目的地在尚未完全修葺好的走廊里踱步,破损的窗户灌进来的冷风让她打了个哆嗦。

  然后,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脚步走向城堡后方那片新开辟出来的、还裸露着焦黑泥土的空地。

  那半截樱树枝,被她像插下一根微不足道的木棍似的,随意地插在土里。

  几天前,哈尔试图用他仅存的、不稳定的魔力催芽,结果自然是失败了。

  当时他还嗤笑了一句,大概意思是“一棵树至于这么郑重其事?” 可她就是固执地把它留在了那里,仿佛守护着某种渺茫的希望。

  她走近那片小空地,脚步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然而,就在她几乎不抱任何期望地望向那截光秃秃的、看似毫无生机的树枝时,她的呼吸猛地一滞,脚步也顿住了。

  在那粗糙的、黑褐色的枝干顶端,紧贴着下方一小块似乎比较柔软的树皮裂缝,竟然……竟然冒出了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嫩绿色!

  不是幻觉?

  池小橙揉了揉被风吹得发涩的眼睛,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又凑近了些,生怕自己动作大一点就会把那点脆弱的绿色吹散。

  没错,是真的!

  那是一丁点儿茸茸的、比米粒还小的绿芽,在周遭一片死寂的焦土和寒冬的灰暗色调中,那一点点绿,微弱得可怜,却又顽强得惊人,像黑暗里骤然点亮的一颗星辰。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狂喜猛地冲上她的鼻尖和眼眶。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这违背季节常理的发芽意味着什么,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保护这微小生命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蹲下身,伸出冰冷的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那粒小芽,触感是那样柔软,带着初生生命的湿润。

  就在这时,一阵格外凛冽的寒风打着旋儿吹过这片空地,毫不留情地卷向那株刚刚萌发的幼芽。

  小绿芽在风中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看就要被摧折。

  “不行!”池小橙心头一紧,几乎想都没想,就要脱下自己本就单薄的外套去遮挡。

  然而,有一个身影比她更快。

  灰色的影子一闪,带着一阵冷风,哈尔已经挡在了那株樱树枝前。

  他背对着风口,高大却明显比以往消瘦许多的身影,恰好为那株幼苗筑起了一道屏障。

  他那头总是随心情变幻颜色的头发,此刻是近乎于冬日天空的、沉郁的深灰色,与他整个人散发出的气息一致——疲惫、无力,却依然带着一种固执的守护姿态。

  寒风被他用身体挡住大半,只能不甘地掀起他略显破旧的衣摆和发梢。

  小绿芽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

  池小橙看着他沉默的背影,一时间忘了动作,也忘了言语。他怎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哈尔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他惯有的、略带沙哑的嘲讽,飘散在风里:“一棵半死不活的树,至于让你这么紧张?”

  他的语气听起来满不在乎,仿佛刚才那个瞬间挡在风口的举动只是恰好路过。

  池小橙没有理会他的嘲讽。

  她看着他那头深灰色的头发,心里明白,他此刻的心情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出来时因为心绪不宁,下意识抱在怀里取暖的一个小小的、用厚布裹着的暖手炉。

  炉子里的炭火已经不是很旺了,但余温尚存。

  几乎没有犹豫,她蹲下身,开始用手扒开樱树枝周围的冻土。

  泥土冰冷刺骨,很快她的手指就冻得通红僵硬,但她毫不在意,只是固执地挖着。

  “你又在发什么疯?”哈尔终于转过身,深灰色的眼眸带着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看着她怪异的举动。

  池小橙不答话,直到挖出一个浅坑,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还有着微弱余温的暖手炉埋了进去,紧贴着树根。

  做完这一切,她才拍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迎上哈尔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它活了。就得让它活下去。”

  哈尔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情绪翻涌,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更重的嗤笑,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和徒劳。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步履似乎比刚才来的时候更加沉重,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城堡的阴影里。

  池小橙站在原地,看着他被风吹起的灰色发梢消失在门内,又低头看了看那截终于不再孤零零的樱树枝,以及旁边微微隆起的新土。

  寒风依旧,但奇迹般地,她感觉心口那块自从照过镜子后就一直堵着的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有一丝微弱的暖意,正从那个埋着暖手炉的地方,悄悄渗出来。

  夜幕降临,气温降得更低。重建营地的人们大多已经歇下,城堡里一片寂静。

  池小橙躺在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白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

  莉莉恐惧的眼神、镜中扭曲的笑容、哈尔挡在风口的背影、还有那一点倔强的绿色……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那株幼嫩的绿芽上。

  它会不会冻死?

  那个暖手炉的余热能撑过这个寒夜吗?

  各种担忧折磨着她,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终于,她忍不住悄悄起身,裹紧衣服,打算再去看看。

  她蹑手蹑脚地穿过昏暗的走廊,靠近城堡后方的那扇破窗。

  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到窗边时,却借着朦胧的月光,瞥见窗外空地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蹲在樱花枝旁。

  是哈尔。

  他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池小橙屏住呼吸,躲在窗后的阴影里,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她看到哈尔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了那株绿芽好久,仿佛在确认什么。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池小橙心脏骤停的动作。

  他抬起左手,月光下,他右手臂的僵硬和不自然更加明显,但那完好的左手,手指间似乎有什么寒光一闪。

  紧接着,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用那锋利的物件快速在左手掌心划了一道!

  深色的液体立刻涌出,在月光下呈现出暗红的色泽。

  他没有丝毫迟疑,将流血的手掌凑近樱树枝的根部,让温热的血液,一滴,一滴,渗透进下午刚刚被池小橙翻动过的、尚且带着暖手炉一丝余温的土壤里。

  空气中弥漫开极淡的血腥气。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片刻,直到伤口的血似乎流得慢了,才随意地用没受伤的右手扯下破烂衣襟的一角,潦草地缠住左手的伤口。

  整个过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却又异常专注的坚持。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又低头看了一眼那株在寒夜中微微颤动的绿芽,然后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融入了城堡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池小橙才敢缓缓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腿有些发软。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那株樱树枝上,那点嫩绿在月华和雪光的映衬下,似乎……似乎比下午时更加挺立了一点点。

  她终于明白,哈尔下午那句“至于?”的嘲讽背后,藏着怎样笨拙而隐晦的在意。

  他也希望这象征着她故乡、象征着某种新生的树苗能活下来,只是他表达的方式,永远是这么极端,这么……哈尔。

  池小橙没有走出去,她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后的阴影里,望着那片空地,望着那株承载了两个人无声守护的幼苗。

  眼眶再次发热,但这一次,不再是自厌和恐慌,而是一种混杂着心痛、酸涩,以及一丝微弱却坚定滋生的……暖意。

  心墙的裂缝在扩大,而这一次,有绿色的希望,正试图从裂缝中生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