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拍卖会失利-《迟爱为殇》

  翌日的机场,辛梦璃的身影如同一抹墨绿色的烟霞,缓缓融入机舱的阴影之中。

  银翼划破长空。

  顾宸独自伫立在航站楼的落地窗前,玻璃映出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沉淀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却更燃着某种灼人的决意。

  直至那架载着自己爱人的飞机化作天边一粒微尘,最终消失在云层深处。

  回到宸舟集团,高效得近乎冷酷地将未来三日的决策权层层分解,会议、签批、决策全部吩咐完成。

  指令清晰,不容置疑。

  秦洛抱着一摞文件,眼底写满担忧,唇瓣嗫嚅着想说什么,却被顾宸抬手截断。

  秦洛捧着重新排期的日程表欲言又止,顾宸只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声音沉静却不容置疑。

  “照做就行了。秦特助,我不在的这几天,宸舟集团就交给你了。”

  秦洛欲哭无泪,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喉头滚动,最终只挤出近乎哀鸣的一句。

  “宸哥……你可千万要早点回来。”

  没有多余的时间感伤,顾宸已订下最快前往魔都的航班。目的明确——一场拍卖会,那一件他必须夺回的,父母的遗物。

  飞往魔都的航班冲上云霄时,万米高空之上,窗外是棉絮般堆积的云海。

  顾宸闭目,恍惚间,童年的记忆碎片却纷至沓来。

  朦胧的光影里,那似乎是父亲的书房,弥漫着旧书与墨香,一个面容已模糊不清的男人,笑着将一枚温润的玉牌放入他幼小的掌心。那触感,微凉,却奇异地烙下了永恒的温暖。

  那是他父母爱情的见证,是家族破碎前,留给他最后的美好信物。

  不过多时,顾宸缓缓苏醒,目光再度落于手上。

  顾宸指间夹着墨沉舟发来的那份拍卖会邀请函的复印件。纸张的角落,有一行极不起眼的小字,墨沉舟用铅笔轻轻圈出。

  “Lot 189,清中期白玉螭龙纹璧——疑为顾氏旧藏。”

  他的指尖抚过那行字,仿佛能触到父母温润却久远到早已陌生的的温度。

  魔都的空气潮湿而喧嚣。

  顾宸刚踏入接机口,便看到了何景。

  他并非寻常的闲适模样,而是站得笔挺,西装革履,眉宇间凝着一丝罕见的严阵以待,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接机,而是一场谈判。

  “顾宸。”

  何景率先伸出手,笑容依旧,却添了几分紧促。

  “一路辛苦。”

  “何景,好久不见。”

  顾宸与他用力一握,察觉到他掌心微潮。

  本来好久不见的两人应该有很多寒暄的话语,但此时时间紧迫。

  何景不多寒暄,直接从内袋取出一张哑光黑卡,边缘镶着极细的铂金线,低调却沉重。

  “沉舟临时被绊住了,抽不开身,不能亲自来接你了。资金方面……他也遇到些棘手事,能挪动资金十分的有限。”

  他神色有些尴尬,语速略快,将卡递出。

  “这里面是一千万。他说,应该够。”

  顾宸的目光落在黑卡上。

  墨沉舟从未在钱的事上如此“勉强”过。

  看来墨沉舟是遇到了很棘手的麻烦了,那麻烦连他也无法轻易化解。

  不过顾宸还是很感激,墨沉舟这已不是帮助,而是倾其所能的挤兑。他几乎能想象墨沉舟在另一端焦头烂额却仍记挂此事的模样。

  一股滚烫的暖流裹挟着酸涩,猛地撞上他的心口。

  感动。如此地感动,下次见到墨沉舟,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顾宸沉默地接过卡,用力攥在手中,指节微微泛白。

  “何景,”

  他声音低沉。

  “替我谢谢他。这份情,我记下了。”

  何景摆了摆手,似要挥开这沉重的气氛。

  “他说了,兄弟之间,不说这些。明天的拍卖会,我会送你过去,不过要你一个人参加了。”

  “没关系,我一个,就可以了……”

  顾宸摆出淡然的笑说道。

  翌日,拍卖会场。

  何景的车消失在流光溢彩的车流中。顾宸独自步入这声色犬马的名利场。

  拍卖场设在江畔一座历史悠久的老洋楼内。水晶吊灯将大厅映照得金碧辉煌,衣香鬓影,低语窃窃。

  空气里弥漫着香水、雪茄与一种属于顶级资本的、不动声色的张力。

  众人交谈着,目光却不时投向展示台后方,对那传说中的压轴品充满好奇,所有人都在暗自揣测那压轴珍品究竟会落入谁家,又将以怎样的天价刷新纪录,最终被哪个世家收入囊中。

  顾宸独坐一隅,对周遭的一切浮华视若无睹。

  今天,他的目标明确,而对于其他人口中的压轴品,他丝毫不感兴趣。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拍卖师的声音和那尚未出现的玉牌。

  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落槌声都让他指尖微颤。

  拍卖会很快开始,流程稳步进行,一件件拍品被拍出。

  顾宸一直等待着心中志在必得的那间拍品。

  流程过半,当身着旗袍的礼仪小姐用绒布托盘捧出那枚玉牌时,顾宸的背脊瞬间绷直了。

  “接下来的拍品,羊脂白玉,白玉璃龙纹玉牌一枚,据说乃上一任主人挚爱定情之物……”

  拍卖师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灯光下,白玉温润莹透,螭龙盘绕,线条古拙而流畅,边缘处那一道极细微的、唯有他知晓的磕痕,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似乎是记忆中母亲时常摩挲的地方。

  拍卖师用夸张的语气介绍着它的材质、工艺、年代与传奇般的“定情”故事,最后朗声道。

  “起拍价,200万!”

  “300万。”

  顾宸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举牌。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瞬间吸引了不少探究的目光。

  他在用这种方式宣告决心,劝退那些意在试探的收藏家。

  果然,几轮小幅加价后,一些竞争者偃旗息鼓。

  价格稳步攀升至500万,这已接近玉牌在市场估值的最高位,场中只剩下零星两三人还在犹豫。

  顾宸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给出最后一击。

  在他看来,这些人只不过是想要拍下玉牌收藏,定然是不会花高出玉牌本身价值的价格去竞拍的……

  “600万。”

  一个清脆的声音,自二楼的VIp包厢传来。

  由包厢外的侍应生代为举牌报价。

  全场一静,所有目光倏地聚焦而上。包厢的单向玻璃隔绝了所有窥探,只留下一片神秘而压迫的阴影。

  顾宸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蹙紧眉头,直视那一片幽暗,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毫不犹豫地举牌示意加价。

  “650万。”

  “700万。”

  包厢内的报价紧随而至,毫无间隙,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从容。

  顾宸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无法理解,对方为何会对玉牌如此执着,现在的价格明显超出其实用与收藏价值……

  沉默在空气中凝固了数秒。

  顾宸深吸一口气,胸腔内气血翻涌,他再次抬手,声音沉了下去。

  “800万。”

  全场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已经到了这个价格,还要一次加价100万,这已远超寻常竞拍的节奏,近乎是一种情绪化的对抗。

  看来这个年轻人真的势在必得!众人纷纷回忆猜猜顾宸的身份,想知道他是哪一家的公子哥。

  毕竟,800万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玉牌的价值,来到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压轴品来的,谁会为了一个玉牌花近1000万。

  顾宸凝视着那个包间,心中的紧张感愈发强烈,他绝不能让他人夺走这块玉牌,因为那是他父母的定情信物,他必须将其拍下……

  这次加价100万,他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

  然而,那VIp包厢内的回应更快,更决绝,仿佛早已等待多时,侍应生如同接到命令般举牌示意。

  “1000万!”

  数字落下,满场俱寂。

  落针可闻。

  1000万元,只为一块玉牌?所有好奇、揣测的目光在顾宸与那间包厢之间来回逡巡,试图解读这突如其来的疯狂。

  顾宸听到这个价格,感到血液似乎瞬间冷了下去,他的心中一沉,眉头已经皱成一团,他知道,自己可能拍不过对方了……

  不过他还是要试一试,毕竟这是父母的东西……顾宸咬紧牙关,腮线紧绷,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报价,他再次举起手中的牌子……

  “1200万。”

  1200万,这已经是顾宸目前的全部了,这是他的极限,他孤注一掷的豪赌。

  惊呼声再次浪潮般涌起。

  然而,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那个冰冷的、由侍应生传达的声音,再次轻易地碾碎了他的希望。

  “2000万。”

  如晴天霹雳。

  2000万的报价落下,震得顾宸耳膜嗡嗡作响。

  世界的声音骤然褪去,他只看到拍卖师激动开合的嘴,和周围人惊叹扭头的模糊身影。

  “2000万一次!2000万两次!2000万三次!成交!”

  一锤定音。

  拍卖锤重重落下,意味着那个包间里的人以2000万的价格拍下了那个玉牌。

  失重感攫住了顾宸,心脏深处传来某种东西碎裂的钝痛。他颓然松开紧握的竞价牌,任由那冰冷的数字将自己淹没。

  拍卖仍在继续,喧嚣重燃。

  但这一切已与顾宸无关。他僵坐在原位,目光死死锁住二楼那间包厢,困惑、不甘、失落与一种尖锐的痛楚在眼中交织。

  为什么?

  他必须知道答案。

  此次自己只为玉牌而来。顾宸一直盯着那个包间,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和那个神秘买家谈谈……

  念头刚起,顾宸便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迈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步伐,金碧辉煌的大厅,穿过尚未散去的人群,径直走向那间包厢,走向二楼那间象征着无上权财与神秘的地方。

  门口伫立着一位身着黑色套裙的侍应生,姿态恭敬却带着疏离的阻拦意味。

  顾宸在她面前站定,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尽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与礼貌。

  “打扰了。烦请转告里面方才竞拍玉牌的买家,就说刚刚和他竞拍的那个人,希望能与他见面一谈。我愿在此基础上附加合理的补偿,恳请他割爱。”

  侍应生听后,便向进入包间,向里面的人汇报情况,不一会儿便得到答复。

  “抱歉,先生,买家说了,这个玉牌是要送一个特别的人,所以不能转卖给您……”

  顾宸听到这话,心中更加疑惑了,他不明白,对方要将玉牌送给一个怎样特别的人,这枚承载着自己往事的玉牌,究竟与何人还能产生牵连?那个所谓的特别的人和这个玉牌又是什么关系?这里面,莫非又有什么牵连与隐情?

  “特别之人?”

  顾宸咀嚼着这四个字,齿缝沁出血腥气。

  顾宸站在门口,忽然想起父亲当年将玉牌递给他时,书架上那本摊开的《诗经》正停在那一页。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

  顾宸不死心,既然商量转卖甚至加价购买都已经不行了,那他希望能够和那位神秘买家见一面!

  顾宸再次上前,礼貌地对着侍应生开口道。

  “那还烦请再通传一声,就说我,只求一见。”

  侍应生再次进入包间,向包间内的人汇报了情况,过了一会儿,她打开门,恭敬地对顾宸说道。

  “先生,买家说可以见您,请跟我来吧……”

  顾宸闻言,心中一喜。

  这件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顾宸跟着应侍生进入包间,刚一进门,他便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女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高挑的身形,十分眼熟。

  女子缓缓转身,那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坚定而决绝的拒绝之语,传入耳畔。

  “抱歉,这位先生,这个玉牌是要送给我的一位重要的人……玉牌是他父母的遗物,所以不能转卖给你……”

  女人整个身子转了过来,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庞映入顾宸的眼帘。

  看清女人的脸,他顿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他诧异地开口。

  “梦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