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6章 冰火酒肆-《仙界杂役的生活》

  跟着北风商行的车队,在茫茫雪原上又颠簸了几日,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巍峨的轮廓。那并非自然的山峦,而是由巨大的冰块、岩石以及某种暗沉木材构筑而成的连绵城墙,在惨淡的日光照耀下,反射着冰冷坚硬的光泽。

  风雪仙城!风州最北端的仙城,宛如一颗倔强的钉子,牢牢楔在极北苦寒之地的边缘。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座仙城的粗犷与压迫感。城墙高达数十丈,表面布满了各种爪痕、冰蚀以及法术轰击留下的斑驳痕迹,仿佛一位饱经风霜的百战老兵,沉默地诉说着此地生存的残酷。城门洞开,却并非不设防。

  城门口站着两排守卫,个个身披厚重的白色镶毛皮甲,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们手持的并非内地常见的制式长枪,而是更适合近身搏杀、带着倒钩的冰裂战斧或是厚重的玄冰盾。

  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灵压,赫然都在筑基后期!

  “都打起精神!检查货物!”一个守卫小头目声音沙哑地喝道,目光如同刮骨钢刀般扫过每一辆雪橇车,以及车上的每一个人。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和鹤尊身上时,明显停顿了一下,那眼神里的错愕和探究毫不掩饰,但他似乎见多了奇人异士,并未多问,只是对王大山点了点头,便挥手放行。

  “这风雪仙城的守卫……气场真足啊!”我暗自咂舌,感觉自己这筑基初期的修为(气血版),在这里简直不够看。

  车队缓缓驶入城内,一股与风州内地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如果说内地的仙城是精心雕琢的玉器,温润繁华,那这风雪仙城就是一块未经打磨的玄冰,粗犷、冰冷、且带着赤裸裸的生存法则!

  街道宽阔,但铺地的不是青石板,而是被踩得坚实无比的冻土和冰块,走在上面需要格外小心。两旁的建筑大多低矮敦实,以巨大的冰块垒砌为主体,镶嵌着暗沉的铁木,窗户狭小,仿佛生怕热量流失一丝一毫。

  屋檐下挂着巨大的冰棱,如同倒悬的利剑。

  街上行人不多,但每一个都裹得严严实实,行色匆匆。他们的眼神普遍带着一种长期在危险环境中磨砺出的警惕和冷漠。

  偶尔能看到一些气息彪悍、身上带着伤疤、扛着巨大妖兽尸体的修士走过,血水滴落在冰面上,瞬间冻结,引来几头在街角刨食的、形如鬣狗的低阶妖兽争夺,很快就被巡逻的守卫驱散。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冰雪、血腥、烈酒以及某种矿石和兽皮的粗粝气息。这里的“民风”,何止是彪悍,简直是从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狠劲儿!

  “怎么样,龚小兄弟,第一次来风雪仙城吧?”王大山似乎看出了我的“震撼”,笑着解释道,“这里就这样,天寒地冻,资源匮乏,能在这里立足的,没点狠劲和本事早冻成冰雕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里产出的冰系灵材、矿石和妖兽材料,品质都是一等一的好!”

  我连连点头,表示理解。这里确实不是个享受的地方,但绝对是个“淘金”和历练的绝佳场所。

  车队熟门熟路地来到城西一处挂着“北风商行”牌匾的巨大院落前。院落同样是以冰石垒成,像个坚固的堡垒。王大山指挥着伙计们卸货、清点。

  与早已等候在此的仙城管事交接,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将带来的灵草灵药全部出手,又换回了一批封装好的矿石和打包捆好的优质兽皮。

  做完这一切,王大山明显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大手一挥,对着所有伙计,也包括我和鹤尊,豪爽地喊道:“兄弟们!这趟货总算平安送到了!老规矩,今天老子请客,咱们去冰火酒肆吃顿好的,不醉不归!”

  “好!”

  “王头威武!”

  伙计们顿时欢呼起来,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仿佛一扫而空。

  我也挺好奇,这极北之地的“大餐”会是什么样子?难道是把妖兽肉冻硬了直接啃?

  跟着兴高采烈的队伍,我们穿过几条寒风呼啸的街道,来到了王大山口中的“冰火酒肆”。

  看到这酒肆的第一眼,我就差点没忍住(意念中的)笑出声!

  这……这也能叫酒肆?!

  跟风州内陆那些雕梁画栋、仙气缭绕、甚至有仙子弹琴助兴的高级酒楼相比,眼前这地方,简直就是个……加强版的破落路边摊!

  酒肆同样是用大块冰石垒成,低矮,门脸窄小,门口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就一块被风雪侵蚀得看不清原貌的木板上,用不知是炭笔还是兽血,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像是火苗又像是冰坨的图案,下面写着“冰火”二字。

  掀开厚重的、打着补丁的兽皮门帘,一股混合着汗味、酒气、烤肉焦糊味以及……某种脚臭的热浪扑面而来,差点把我熏个跟头!

  酒肆内部空间不大,光线昏暗,只点着几盏昏黄的油灯。桌椅更是简陋到令人发指——就是粗大的原木随便劈砍成的桌子和树墩当凳子,连漆都没上,上面满是刀砍斧凿的痕迹和凝固的油污。

  此刻正是饭点,酒肆里几乎坐满了人。大多是和王大山他们一样的商队伙计、佣兵,还有一些看起来就是在刀口舔血的独行客。个个嗓门洪亮,吹牛打屁,划拳行令声震天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粗野而热烈的氛围。

  我们这一大群人涌进来,立刻引起了注意。尤其是我的造型和鹤尊的“时尚穿搭”,再次成功吸引了全场目光。各种好奇、探究、甚至带着点恶意的视线扫了过来。

  王大山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跟柜台后面那个一脸横肉、膀大腰圆、正拿着块脏兮兮的抹布擦拭酒杯的老板打了个招呼:“老胡!老位置!把好酒好肉都端上来!”

  那胡老板瞥了我们一眼,尤其在我和鹤尊身上停留了一瞬,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等着!”

  我们挤挤挨挨地在角落里几张空桌旁坐下。很快,几个同样膀大腰圆、面无表情的伙计就开始上菜了。

  所谓的“好酒”,是一种装在粗糙陶碗里的、浑浊不堪、冒着泡的乳白色液体,闻起来有股淡淡的奶味和更浓的酒糟味——“冰原烧刀子”。

  据说是用某种雪域特有灵兽的奶和烈性谷物混合发酵而成,酒精度极高,一口下去就像吞了团火,从喉咙烧到肚子,但在这冰天雪地里,却是驱寒的圣品。

  而“好肉”,则是一个个巨大的、黑乎乎的、仿佛直接用火燎过、还带着血丝的烤兽腿!看不出是什么妖兽,反正块头极大,放在中间的木盘上,需要用餐刀自己切割。旁边配着一小碟粗盐,就是全部的调味料了。

  王大山端起陶碗,站起身来,声若洪钟:“来!兄弟们!为了这趟平安抵达,为了咱们北风商行,也为了感谢龚小兄弟和他的灵禽仗义相助!干了这碗!”

  “干!”

  所有伙计,包括我也被塞了一碗,都豪气干云地仰头灌下那“烧刀子”!

  “咳咳咳!”我被那烈酒呛得差点灵魂出窍!感觉喉咙和胃里像着了火一样!这玩意儿,比我炼的丹药劲儿还大!

  鹤尊也被好奇的伙计用个小碟子倒了一点,它试探性地啄了一口,然后整只鹤都僵住了,绿豆眼瞪得溜圆,半晌,才发出一声扭曲的“咕~~~”,头顶似乎都冒起了看不见的青烟。

  “哈哈哈!”伙计们看到我们这副窘态,不但不同情,反而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接着就是对付那烤兽腿。我拿着伙计递过来的匕首,看着那黑乎乎、硬邦邦、还带着原始野性气息的肉块,有点无从下手。最后还是王大山看不过去,帮我切了一大块。

  我咬了一口……嗯,怎么说呢?外焦里不熟,肉质粗糙得像是啃树皮,除了咸味和一股浓烈的腥臊味,几乎没啥其他味道。但对于在冰天雪地里奔波了许久、肚子里只有硬邦邦干粮的众人来说,这已经是无上的美味了!伙计们吃得满嘴流油,大呼过瘾。

  酒肆里人声鼎沸,各种粗俗却生动的对话飘入耳中:

  “听说了吗?黑风佣兵团前几天在万雷山脉外围发现了一条小型的‘寒铁矿脉’,结果跟雪狼的人干起来了,死了好几个!”

  “妈的,这鬼天气,再不下山,老子都快变成冰雕了!”

  “老板!再来十斤‘裂地熊’的后腿肉!酒满上!”

  ……

  听着这些充满极北特色的闲聊,吃着这原始粗犷的食物,感受着周围热烈又野蛮的气氛,我忽然觉得,这“冰火酒肆”虽然简陋到令人发指,但却有种别样的、生机勃勃的魅力。

  这里没有内地仙城的虚伪客套和繁文缛节,只有最直接的需求和最赤裸的生存法则。能在这里坐下来喝酒吃肉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狠人。

  王大山喝得满面红光,搂着我的肩膀,喷着酒气道:“龚小兄弟!别看这地方破,但老胡家的酒肉,在这风雪仙城是数这个的!”他翘起大拇指,“实在!管饱!有劲儿!比那些花里胡哨的酒楼强多了!”

  我看着碗里那浑浊的液体和盘子里那黑乎乎的肉块,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嗯,确实“实在”,实在得有点硌牙;也确实“有劲儿”,劲儿大得差点送我归西。

  不过,入乡随俗嘛!

  我龚二狗,连风雷珠都敢生吞,还怕这区区烧刀子和烤兽腿?!

  “王大哥!说得对!来,我再敬你一碗!”

  “咕嘎!(翻译: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