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价-《仙界杂役的生活》

  乡亲们那热情似火的“关怀”和“瞻仰”,一直持续到月挂中天。要不是我爹龚老大,以他未来“仙宝供应商”的卓越眼光和口才,站出来高声宣布: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今日天色已晚,吾儿二狗舟车劳顿,需好生歇息,方能更好感悟仙缘,为大家寻觅更多灵宝!

  再者,这些仙家之物,灵气盎然,亦需静置,方能与吾村地气完美融合,发挥最大功效!明日!就明日!咱老龚家正式‘开宝’!凡是此前预定的,优先选购!价格从优!”

  这才勉强将意犹未尽的人群安抚住,大家一步三回头,看着桌上那堆“仙宝”(尤其是那几根鹤羽),眼里冒着绿光,依依不舍地散去。

  送走最后一位非要摸摸那“飞剑残片”才肯走的七舅姥爷,我家的破木门“吱呀”一声关上。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长舒一口气,感觉比在流云宗连挑十缸大粪还累。直接瘫坐在板凳上,骨头都快散架了。

  我爹龚老大却毫无倦意,脸上泛着兴奋过度红光,搓着手,像头看见满园肥鸡的黄鼠狼,围着那张摆满了“仙宝”的桌子来回转悠,眼睛里闪烁的全是金元宝的光芒。

  “儿啊!我的好二狗!你可真是爹的招财仙童啊!”他拿起那根干巴树枝,放在鼻尖陶醉地嗅了嗅(其实啥味没有),“看看!看看这些宝贝!这质感!这灵气!啧啧啧……还砍什么柴?还烧什么火?以后咱家就经营这个!专营仙门奇珍!”

  我:“……”

  爹,那树枝昨天还在垃圾堆里躺着呢……您这滤镜开得比护山大阵还厚。

  “爹,”我有气无力地试图拉回一点现实,“这些东西……其实没您想的那么……”

  “哎!我懂!”我爹大手一挥,直接打断我,一副“我都明白”的表情,“仙家之物,讲究个缘法!凡人肉眼凡胎,岂能尽识其妙?

  就得靠我儿这般有仙缘、有悟性的人去发掘!去诠释!你看你今天说得就很好嘛!那个什么……火候警示石!对!说得头头是道!连村长都听得直捋胡子点头!”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那是我现编的啊爹!

  “儿啊,你放心!”我爹越说越激动,开始规划宏伟蓝图,“等这批宝贝出手,爹就把咱家这破房子推了!起个大三进的青砖瓦房

  门口就挂‘龚记仙宝阁’的金字招牌!到时候,你就是咱家的首席鉴宝师!不!是镇店真人!下次你从仙门回来,保准认不出家门!”

  我眼前一黑,差点从板凳上出溜下去。

  镇店真人?还下次?爹您是真敢想啊!您儿子我下次能不能进得了流云宗山门都还两说呢!“垃圾真人”的称号还在耳边回荡呢!

  还首席鉴宝师?专鉴垃圾吗?

  看着我爹那沉浸在暴富梦想中无法自拔的样子,我所有解释的话都堵在了喉咙眼。算了,让他先高兴一晚上吧。明天……明天再说。

  这一夜,我爹估计是抱着那几根仙鹤羽毛睡的,而我,则在“垃圾真人”的噩梦和“镇店真人”的恐怖展望中反复横跳,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

  我家那破旧的木门,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咚咚咚!”“砰砰砰!”“龚老大!开门啊!天亮了!”

  “二狗!仙童!开宝啊!”

  门外,人声鼎沸,比昨天傍晚还要热闹数倍!我甚至怀疑全村的人,连同隔壁村听到风声的,都挤到我家门口了!

  我和我爹手忙脚乱地打开门。

  “轰——!”

  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进来,瞬间把我家那个本来就不大的小院塞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我甚至看到我家那摇摇欲坠的土坯院墙,被人群挤得簌簌掉土,眼看就要英勇就义。

  “别挤!别挤!按顺序来!预定优先!”我爹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菊花。

  现场乱得像一锅煮沸的粥。

  “我要那个飞剑碎片!我预定的!”

  “放屁!老王头!你明明预定的是丹纹石头!”

  “那我加钱!我出五两!不!十两!”

  “那枯藤!灵药枯藤!给我留一根!”

  “我先摸到的!”

  平日里和蔼可亲的乡亲们,此刻为了那些“仙宝”,差点上演全武行。我爹一边收钱收到手软,一边还得忙着劝架,忙得不亦乐乎。

  那些“破铜烂铁”以惊人的速度被抢购一空,价格从几钱银子到十几两不等,远远超出了它们作为废品的实际价值……不,它们现在不是废品,是承载着仙门传说和长生希望的“灵物”!

  很快,桌上就只剩下那几根洁白夺目的仙鹤羽毛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灼热地聚焦过来。院子里的喧嚣瞬间安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我爹清了清嗓子,知道重头戏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根仙鹤羽毛,如同捧着绝世珍宝(某种程度上确实是),开始了他的表演:

  “诸位!静一静!此乃本次压轴之宝!流云宗护山灵兽,宗主座驾,仙鹤尊者之本命灵羽!蕴含无上风灵仙气!此物之珍贵,无需老夫多言!

  放眼整个凡间,恐怕也找不出第二根!昨日吾儿二狗取出此物时,那可是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啊……”

  我爹口若悬河,把这几根毛夸得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什么“贴身佩戴可百病不生”、“悬挂厅堂可家宅安宁”、“参悟其中意境可延寿十年”……听得我本人都一愣一愣的,差点信了。

  乡亲们更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眼睛死死盯着那根羽毛,恨不得立刻据为己有。

  “龚老大!别废话了!开个价吧!”村里的土财主赵员外挺着肚子,率先喊了出来,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就是!快说多少钱!”

  我爹眼睛眯成了缝,伸出两根手指,慢悠悠地道:“此等仙缘,岂是金银所能衡量?不过,既是乡亲,老夫便忍痛割爱,两根……嗯,一根一百两!不二价!”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百两!够普通庄户人家盖好几间大瓦房,舒舒服服过好几年了!

  然而,短暂的寂静后——

  “我出一百一十两!”赵员外果然财大气粗,立刻加码。

  “一百一十两就想买仙缘?我出一百二十两!”平时抠抠搜搜的李地主居然也豁出去了,他儿子体弱多病,看来是想买回去给儿子镇邪。

  “一百二十五两!”

  “一百三十两!”

  价格节节攀升,出价的不仅有本村的富户,还有闻讯赶来的邻乡乡绅。现场俨然变成了一场小型的拍卖会。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就……就那秃毛鹤的几根毛?能卖到一百多两银子?我在流云宗当杂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钱银子啊!这玩意儿在仙门,估计也就是扫地阿姨嫌弃的垃圾吧?

  我突然觉得,我爹可能是个商业奇才!而流云宗……根本就是一座我没发现的巨大金山!

  最后,那根仙鹤羽毛,被杀红了眼的赵员外,以一百八十两的天价,强行拿下!他几乎是抢过那根羽毛,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个金娃娃,脸上又是肉疼又是狂喜。

  另外两根,也分别以一百五十两和一百六十两的价格,被李地主和另一个外乡商人买走。

  我爹怀里揣着沉甸甸、热乎乎的近五百两银票,脸笑得像朵怒放的向日葵,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而我,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和那群心满意足或捶胸顿足没抢到的逐渐散去的人群,再看看我家那扇终于不堪重负、被人群彻底挤塌了的破院墙……

  尘土飞扬中,我爹毫不在意,反而豪气干云地一挥手:

  “塌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儿啊!看见没?这就是仙缘的力量!明天!明天就请工匠!盖新房!起大屋!”

  我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一夜暴富,原来就是这么简单?

  靠的就是一个敢吹,一个敢信,再加上几根从秃毛鹤身上掉下来的毛?

  我摸了摸怀里那两张依旧冰凉的铁牌子——探亲令和卖牛肉许可证。

  所以……我到底是为啥要用内门弟子的名额,换这玩意儿来着?

  看着兴高采烈规划着“龚记仙宝阁”蓝图的爹,再想想流云宗可能已经人尽皆知的“垃圾真人”美誉……

  我这仙凡两界的人生,怎么就……这么魔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