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郡主要出阁了-《捡漏一个废郡主,废柴少爷发奋了》

  今日,祭酒孙九思正式与诸同僚告假。

  平日端肃的脸难得挂上几分浅淡笑意,对着几位博士拱了拱手。

  “家中添妇,俗务缠身,不得不告几日假,学中诸事,烦劳诸位多加看顾。”

  博士们忙不迭还礼,连声恭贺。

  人一走,消息就像水银泻地,霎时流遍了太学每个角落。

  “祭酒大人要成婚了!”

  “新娘子可是晋王府的郡主呢!”

  “晋王不是牵涉国舅爷的案子被废了吗?”

  “被废了,那也是皇亲贵戚啊!”

  “啧啧,那可是正经的金枝玉叶,清璃郡主可是京中贵女都第一流啊……”

  议论声里免不了带上几分艳羡,几分对那即将嫁作他人妇的郡主的惋惜,再转几分对祭酒大人艳福的揣度。

  林云舟立在治事斋中,耳中灌满这些言语,只觉得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一下下凿在心上。

  以斋长的名义恫吓他们闭嘴。

  他下意识摸了摸揣在怀里的信——上一封“苏先生手书”送出后如同石沉大海,这一封就不好再寄送了。

  太学的高墙此刻像座华美的监牢,将他死死锁住,外面的世界,那个属于她的消息,一丝都透不进来。

  思念和焦灼日夜啮咬,却偏生无能为力。

  一日熬过一日。

  他在太学中随同窗们晨读、析题、论争、省读、练书,再到日暮后梳洗睡觉。

  平静无澜的日子里,积累着对她的想念。

  他多想翻出太学的高墙,去见见心爱的她,可他已不是临安那个莽撞随性的他,她也不是那个待字闺中、一身气派的郡主小娘子了。

  一些冲动的念头也在每分每秒的折磨中化成遗憾和自我告解。

  去了,去了又能怎样?

  一样解不开这个死局。

  恰在此时,宋冀州大营配合金军南北夹击辽军,军情反复焦灼。

  朝廷深感带兵统帅缺乏,武备困难,遂敕令太学、国子学更加重视武科训练。

  在太学辟雍殿前的朱漆榜柱上贴出了武科特训的招揽帖,墨迹未干,字字如刀:

  “辽虏猖獗,边烽日炽。着国子监太学,即增武科训习!选上舍、内舍、外舍生员百人,由御前禁军教头王禀亲督,习战阵,演弓马,通兵略!三月为期,考绩优异者,擢送枢密院听用!”

  三月考核优秀就直接由枢密院送入军中为官拜将!

  这可是科考外的绿色通道啊!

  敕令下得急如火,要求也高得吓人:学问自是出色,更要晓兵略、懂布阵、会真功夫。

  榜文下人头攒动,却是一片嗡嗡议论声,并不见什么响应。

  青襕衫的学子们面面相觑,方才策论争鸣的意气荡然无存。

  有人盯着“弓马”二字,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细瘦的腕子;有人读到“战阵”,喉结滚动,额角渗出细汗。

  王禀的名号他们是听过的——西军悍卒出身,辽军里都传他是“王阎王”。

  让这群握惯笔杆的手去提陌刀、挽强弓?无异于逼鹤入狼群。

  “是送死。”旁边有人私下议论,声音发颤,“听闻北边…辽国的真定府已陷,金人铁骑厉害的很…”

  议论声蚊蚋般嗡嗡作响,却无一人敢上前揭那朱漆榜下的报名册。

  名册摊在案上,狼毫笔搁在砚山旁,笔尖的墨已凝成硬痂。

  靛蓝襕衫的身影豁开人群,大步上前。

  林云舟看也不看周遭惊愕目光,抓起那杆冻硬的笔,在砚台里狠狠一蘸,墨汁飞溅。

  他提腕悬肘,笔走龙蛇——

  “外舍生,治事斋林云舟!”

  几个字力透纸背,墨痕淋漓,几乎要破纸而出。

  满场哗然!

  林云舟撂下笔,指尖还沾着墨渍。

  他抬眼望向高踞殿阶之上的王禀。

  那独眼老卒抱臂而立,玄铁护腕寒光凛冽,仅剩的一只眼掠过他,如鹰隼审视猎物,无波无澜。

  林云舟却咧开嘴,迎着那目光。

  读书人是怕血,可他林云舟的血,早就泼在城墙上了。

  太学独立校场很快便尘土飞扬。

  王教头人如其名,一张脸沉得能拧出水来,眼神扫过,学子们噤若寒蝉。

  练,是真练!

  操练的规矩是:每日卯时校场点卯,申时方休。练队列、习刀枪、熟布阵!凡懈怠者,直接杖二十。

  不是以往花拳绣腿的习射,而是实打实的结阵厮杀演练,矛刺刀劈,负重奔袭,弓马驰射……

  王禀声如洪钟:“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辽人也好,金人也好,可不会跟你讲‘子曰诗云’!手里的家伙事、身上的气力,才是活命的根本!谁要是怕流血、怕流汗趁早滚蛋!莫到时候上了战场,丢的是大宋的脸,送的是自家的小命!”

  话虽粗砺,却是金玉良言。

  只是这般酷烈的操练,连许多自诩身体好的世家子弟也叫苦不迭。

  唯独林云舟!

  成了校场上最扎眼的那个刺头。

  别人愁云惨雾,他却像是被点了火的爆竹,疯魔一般扑进了训练。

  清晨天未亮,他已在校场角落默默挥刀;

  日头最毒的正午,他扛着最重的沙袋奔袭数里,汗水砸在地上瞬间洇开一片深色;

  傍晚别人东倒西歪,他仍在一板一眼地练习弓步刺杀,直到月上中宵。

  矛杆撞击木桩的钝响一刻不停,沉重的石锁砸在泥地发出闷响;

  每一次开弓都带出臂膀筋肉的震颤,每一次奔袭都将肺叶里的空气狠狠挤压出去。

  身上的旧伤添了新伤,手上脚底磨出层层血泡,破了又结痂。

  那狠劲,仿佛跟谁有血海深仇,要用这铁与汗把自己熬干、榨尽!

  教习的禁军老兵都看得咂舌:“这小郎君怎么了,恁地拼命!”

  “林斋头,你这……也太狠了吧?”

  同窗递过水囊时忍不住问。

  林云舟接过水,仰头狠狠灌下,水渍顺着下颌淌过汗湿的脖颈,渗入衣襟。

  他咧了咧干裂的嘴角,喉咙里火烧火燎,声音沙哑:“练本事罢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哪是练本事?

  每一下筋骨酸痛的撕扯,每一回精疲力竭的昏沉,都是在用力堵住心口那个快要溃烂的洞。

  只有把自己累瘫在地,脑子里才不会有那张清泠倔强的面庞,更不会有那个叫“赵清璃”的名字,日夜在耳边擂鼓敲钉!

  身体疼了,心里的疼或许,或许就能麻痹一时?

  王禀远远看着。

  林云舟这股子不要命的狠劲,那股子咬着牙往死里练的韧劲,还有那双在疲累至极时仍亮得灼人的眼底深处的痛……

  瞒不过久经沙场的老兵眼睛。

  “是个好苗子!”

  王禀捻着下巴颔首,随即又暗自摇头,“可惜,心上有块磨盘在碾着。”

  他默默走到角落,看着林云舟一次比一次更狠地冲刺,一次比一次更猛地撞向那充当假想敌的草靶,那撞击声听得人心尖发颤。

  这小子,是在以另一种方式流血。

  四月二十四,郡主要出阁了。

  日子一天天逼近,如同绞索收拢,越收越紧。

  他连着这么发疯似的练了六七天。

  终于,还是到了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