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乡村怪谈:没有答案-《短篇鬼语集》

  后山的坟,好像挪了位置。

  刘光才蹲在自家门槛上,眯缝着眼,瞅着远处雾气缭绕的山梁子,嘴里叼着的旱烟半天没嘬一口。

  他心里头毛刺刺的,像塞了一把乱草。昨儿个下午他去后山捡柴火,路过老坟岗那片野柿子林的时候,就觉得哪儿不对劲。

  那片歪脖子老柿子树底下,埋着村里几代十几代前的先人,荒坟堆挤挤挨挨,平日里狗都不爱往那儿钻。

  可昨天,他分明觉得,那个最大的、坟头长棵老槐树的孤坟,好像……往前蹭了半步?就半步。

  “日他个仙人板板,眼花了?”刘光才啐了一口,把烟屁股摁灭在泥地上。

  他婆娘王花英端着个簸箕从灶房出来,听见他嘟囔,粗声粗气地骂过来:“你个砍脑壳的,蹲那儿挺尸啊?还不去把牛喂了!一天到晚神戳戳的,魂让山鬼勾走咯?”

  “你晓得个锤子!”刘光才心烦意乱地顶了一句,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婆娘家,头发长见识短。”

  “老娘见识短?晚上莫往老娘被窝里钻!”王花英把簸箕里的谷壳扬得满天飞,“看你那个逼样子,昨晚睡得跟死猪一样,鼾打得震天响,踢都踢不醒。”

  刘光才没接话,心里头那点疑惑像雪球,越滚越大。昨晚他睡得是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好像总听见窗外有东西刮擦,嘶啦嘶啦的,不像风,倒像是……指甲在抠土。

  他还梦见一个黑影,模模糊糊的,就站在床头,看不清脸,但能感觉到一股子阴冷的土腥气。

  接下来的几天,刘光才留了心。他不敢声张,怕人笑话他胆子比鸡还小。但他每天下地或者捡柴,都会故意绕到老坟岗那边瞅一眼。这一瞅,把他瞅出了一身白毛汗。

  那坟,真他娘的在动!

  不是一天挪老远,是那种慢吞吞的,一天往前挪一丝丝,不盯着看根本发现不了。

  可刘光才心里有鬼,啊不,是山有鬼,他看得真真切切。那长着老槐树的坟头,一天天,正对着他家的方向,一点点地蹭过来。坟头上的枯草摆动也怪,别处没风,就那儿草尖儿乱晃。

  村里其他人没啥感觉。不过张屠户家的牛前天晚上在圈里莫名其妙惊了,撞断了栏杆;村东赵老歪家的看门狗,半夜突然嗷嗷惨叫,第二天发现脖子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乌青乌青的,没几天就死了。

  大家都说是遭了野牲口,或者得了瘟病。只有刘光才心里明白,那坟,离村子又近了些。那槐树的影子,投下来,像只鬼手,慢慢往村里摸。

  他开始睡不踏实了。王花英也觉出不对劲。夜里,两口子躺在硬板床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还是觉得有股子阴风往骨头缝里钻。

  “你最近咋回事?熬淘得很。”王花英用脚踹了踹刘光才的腿肚子,“是不是在外头搞啥子名堂了?”

  “搞你妈卖批!”刘光才压着嗓子骂,“老子是觉得……后山那坟,有点邪门。”

  “坟?啥子坟?”

  “就是老坟岗那个最大的,带老槐树的。”

  王花英沉默了一下,然后声音有点发颤:“你……你也觉得不对头?我前天梦到有个穿黑衣服的人,站咱院坝里,背对着我,喊他他不应,一转身……妈呀,满脸血!”

  刘光才心里咯噔一下。婆娘虽然嘴臭,但不像撒谎。他翻过身,黑暗中看不清婆娘的脸,只感觉她也在发抖。“你也梦到了?”

  “就梦而已!”王花英嘴硬,但往刘光才这边靠了靠,“睡你的觉!再神叨叨的,滚去睡猪圈!”

  话是这么说,但接下来几天,刘家也开始出怪事。先是鸡窝里的蛋,隔三差五少一两个,不是黄鼠狼偷的那种碎壳,就是凭空没了。接着是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尤其是刘光才的汗衫,肩膀上总有几个泥印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靠过。

  恐惧像瘟疫一样,悄悄在这户人家里蔓延。刘光才不敢再一个人去后山,下地也尽量找人多的时候。他试过偷偷在院门口撒了灶灰,第二天一早,灰上什么都没有。他又试了老人说的法子,在门口挂了面破镜子,结果第二天镜子掉下来摔碎了,王花英为此又骂他败家。

  那坟,依旧不紧不慢地,每天挪一丝丝。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槐树的阴影,在傍晚时分,能罩住他家院墙的一角了。

  村里开始有风言风语。有人说半夜听到后山有女人哭,声音尖得渗人;有人说看见个黑影,在村子周围晃,走路姿势僵硬得很。气氛越来越不对劲,连最爱串门的张寡妇,天没黑就关门落锁了。

  这天晚上,刘光才和王花英早早吃了饭,把门闩得死死的。两人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外头静得出奇,连平时吵死人的蛤蟆都不叫了。

  “光才,”王花英终于怂了,突然小声说,声音带着哭腔,“那东西……是不是冲着咱家来的?”

  刘光才没吭声,他听着窗外的死寂,心快跳到嗓子眼了。他也觉得是冲他家来的。为什么?就因为他多看了那两眼?还是因为他家祖上得罪过埋在那坟里的人?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种声音。

  嘶啦……嘶啦……

  极其轻微,像是有人用极慢的速度,在用指甲,一下,一下,地刮着他家的土墙。声音来自屋后,正是老坟岗的方向。

  刘光才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坐起身。王花英也听到了,死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掐进他肉里。

  “啥……啥子声音?”她抖得像筛糠。

  刘光才屏住呼吸,那刮擦声停了。死一样的寂静压下来,比声音更可怕。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那声音又响了,这次,好像近了一点,到了窗户下面。

  刘光才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轻轻挪到窗边,用手指蘸了点口水,悄悄捅破了一点窗户纸,凑上一只眼往外看。

  月光很暗,外面灰蒙蒙的。他看到了。

  院墙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形的黑影。很高,很瘦,直挺挺地站着,面朝着他们的屋子。看不清衣服,看不清脸,就像一团浓缩的黑暗。它一动不动,但刘光才能感觉到,它在“看”着窗户,看着屋里的他。

  那刮擦声又响了。刘光才顺着声音往下看,只见那黑影垂着的手,手指又长又干枯,正一下一下,机械地刮着他们家土墙的墙根。

  它不是在挖,也不是在找东西。那动作,更像是一种……标记。

  刘光才吓得差点瘫在地上,连滚带爬缩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牙齿咯咯打架。王花英也缩成一团。

  那一夜,夫妻俩谁也没合眼。那刮擦声,时断时续,总是在你觉得它走了的时候,又轻轻响起。它不急躁,不愤怒,就是那种慢条斯理的、冰冷的执着,折磨着你的神经。

  天快亮的时候,声音终于彻底消失了。

  第二天,刘光才战战兢兢开门出去,首先就去看窗下的墙根。墙上,有一道新鲜的刮痕,不深,但很长,从墙角一直延伸到窗户底下。

  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抬眼望向后山。晨雾中,那个长着老槐树的坟头,看起来几乎就在他家后院的篱笆外面了!一夜之间,它跨越了很长一段距离。

  村里炸开了锅。大家都看到了那几乎挪到村边的孤坟,也看到了刘光才家墙上的刮痕。恐惧达到了顶点。老村长带着几个胆大的后生,拿着锄头铁锹,决定去把那邪门的坟刨开看看。

  刘光才也硬着头皮跟去了。坟坑被挖开,露出了一具糟朽的薄皮棺材。棺材盖被撬开,里面只有一堆白骨,还有几块没烂尽的黑色布片。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妖怪,没有僵尸,没有陪葬的金银,只有普通的死人骨头。

  人们面面相觑,既松了口气,又更加疑惑。最后,老村长让人把尸骨重新埋好,堆了个新坟头,还请了邻村一个半仙来做了场法事。那半仙绕着坟头走了几圈,嘴里念念有词,最后说大概是坟年代久了,有点“不安分”,现在重新安置了,应该没事了。

  说来也怪,从那以后,那坟再也没动过。村里的怪事也渐渐没了。鸡不少了,狗不死了。

  好像一切都过去了。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它为什么盯着他家?它想干什么?这些疑问,永远没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