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契约(上)-《短篇鬼语集》

  王言清觉得最近这半个月,老婆张丽有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起因是半个月前,张丽下班回来,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硬皮封面的笔记本。

  样子很旧,边角都磨白了,看起来有些年头。王言清随口问了句哪儿来的,张丽头也没抬,一边换鞋一边含糊地说:“哦,路上捡的,看着还能用。”

  王言清也没在意,他家杂物多,张丽又有点爱捡小便宜,捡个本子回来不算稀奇。

  他嘟囔了一句:“捡这破玩意儿干嘛,脏不拉几的。” 张丽没理他,把本子塞进了她随身背的那个旧帆布包里。

  怪事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先是王言清发现张丽变得特别安静。以前下班回家,张丽会絮絮叨叨说单位里谁谁又怎么了,或者抱怨菜价又涨了,虽然烦,但家里有点人气。

  现在好了,张丽回家就窝在沙发角落,抱着那个黑本子,拿着支笔,也不知道在写什么。问她,她就说记点东西,或者干脆不吭声。

  更让王言清心里发毛的是张丽看他的眼神。有时候他半夜醒来,发现张丽没睡,就侧躺着,在黑暗里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冰冷。

  王言清吓得一激灵,打开灯问她不睡觉干嘛,张丽就翻个身,含糊地说:“做了个噩梦,醒了。” 次数多了,王言清心里就结了疙瘩。

  而且,张丽开始避开一切能反光的东西。家里的电视关机时是黑屏,她能照出个模糊的影子,她走过时都绕着。浴

  室镜子她更是能不进就不进,洗脸都低着头。王言清骂她神经病,她也只是阴郁地看王言清一眼,那眼神让王言清把后面的脏话咽了回去。

  这天晚上,王言清在公司挨了训,心里憋着火回来,看见张丽又抱着那个黑本子写写画画,厨房冷锅冷灶,一点热乎气都没有。他心里的火“噌”就上来了。

  “妈的!老子累死累活回来,连口热饭都没有!你他妈天天抱着个破本子,魂儿被勾走了?”王言清把公文包摔在沙发上。

  张丽缓缓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平平板板的:“你自己不会弄点吃的?”

  “我弄?我娶你回来是当祖宗供着的?”王言清酒劲有点上头,嘴里开始不干不净,“瞧你那逼样,跟死了爹妈似的,绷着个脸给谁看?是不是外面有野男人了?”

  要在平时,张丽早跟他吵起来了,但这次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王言清,嘴角甚至扯起一丝极淡、极诡异的弧度,像是冷笑,又不像。“野男人?呵……王言清,你最好盼着没有。”

  这话听着别扭,但王言清正在气头上,也没细想,骂骂咧咧地凑过去,想抢她手里的本子:“我看看你天天捣鼓什么鬼东西!”

  张丽猛地将本子死死抱在怀里,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异常,甚至带着一种野兽护食般的狰狞:“别碰它!”

  王言清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动作顿住了。张丽趁机抱着本子躲进了卧室,还把门反锁了。王言清在外面踹了一脚门,骂了几句,也觉得没趣,自己泡了碗面,吃完倒头就睡了。

  半夜,王言清被一阵压抑的声音吵醒。像是笔尖在纸上快速划过的声音,又夹杂着极低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音来自客厅。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张丽没在旁边。他悄悄爬起来,摸到卧室门边,拉开一条缝。

  客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张丽背对着他,坐在灯下的阴影里,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那窸窣声和啜泣声就是她发出的。她面前摊开的,正是那个黑本子。她写得很专注,偶尔停下来,肩膀抖动得更厉害,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巨大的情绪。

  王言清心里那股邪火又冒了上来。这娘们,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装神弄鬼!他刚要冲出去发作,却突然看到张丽停下了笔,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视线似乎精准地穿透门缝,落在了他脸上。

  黑暗中,王言清看不清张丽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两道冰冷黏腻的目光,像蛇一样缠上了他。他吓得浑身汗毛倒竖,猛地缩回头,心脏“咚咚”狂跳。他赶紧关紧门,后背抵在门上,大口喘气。

  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张丽完全变了个人,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张丽!

  接下来的几天,王言清老实了很多。他不敢再轻易招惹张丽,但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那个黑本子到底是什么?张丽到底在上面写什么?她为什么变得这么怪?

  他尝试跟踪张丽,但她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两点一线。他也偷偷翻过张丽的包和抽屉,想找出那个本子,却一无所获。张丽显然把它藏得很严实。

  就在王言清几乎要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第一件怪事发生了。

  他们小区有个特别讨厌的邻居,姓王,是个泼妇,因为楼道里堆垃圾的事跟张丽吵过好几次架,每次都是张丽吃亏。

  那天早上,王言清和张丽一起出门上班,在楼道里又碰到了王太太。王太太指着门口一小袋垃圾,那是王言清昨晚忘了扔的,叉着腰又是一顿臭骂,唾沫星子都快溅到张丽脸上了。张丽低着头,一声不吭,紧紧抓着她的帆布包。

  王言清觉得窝囊,想回嘴,却被张丽死死拉住。等王太太骂够了,扭着肥臀下楼,王言清甩开张丽的手:“你他妈现在怎么这么怂了?”

  张丽抬起头,看了王言清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可怕。“恶人自有天收。”她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自顾自下楼了。

  当天下午,王言清就听小区保安说,王太太中午出门时,在小区门口那条马路上,被一辆失控的电动车撞倒了。伤得不重,就是摔了个狗啃泥,门牙磕掉了一颗,满脸是血,样子极其狼狈。

  王言清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恶人自有天收?这么巧?

  晚上回家,他装作无意间提起这事。张丽正在厨房切菜,闻言,菜刀顿了一下,发出“铛”一声脆响。她没回头,声音淡淡的:“哦,是吗?活该。”

  王言清盯着她的背影,心里那股寒意又冒了出来。

  如果说王太太的事还能用巧合解释,那第二件事就彻底让王言清毛骨悚然了。

  王言清所在部门有个姓赵的副经理,仗着是老板亲戚,对下属极其苛刻,尤其喜欢刁难王言清,抢他功劳,甩锅给他是常事。那天,赵经理又找了个由头,把王言清狠狠批了一顿,还扣了他当月奖金。王言清憋了一肚子火回家,喝了几杯闷酒,忍不住跟张丽抱怨起来,骂赵经理不得好死。

  张丽当时正坐在沙发上,抱着那个黑本子。她听着王言清的咒骂,没像以前那样跟着骂,或者劝他忍忍,只是安静地听着。等王言清骂累了,她忽然轻声问:“他叫什么名字?哪个赵?”

  王言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赵建国,建设的建,国家的国。”

  张丽没再说话,拿起笔,低头在本子上写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在她侧脸上,一片冷漠。

  王言清酒醒了一半,猛地想起王太太的事,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冲过去想抢本子:“你写什么?!你他妈在写什么?!”

  这次张丽没激烈反抗,只是合上本子,冷冷地看着他:“写点东西,不行吗?”

  两天后,消息传来,赵经理死了。死因极其诡异且凄惨。他在家检查他收藏的那些古董刀剑时,脚下打滑,整个人扑倒,脖子正好撞在一把直立摆放的、极其锋利的古剑剑尖上,几乎被刺穿。等家人发现时,血淌了一地,人早就凉透了。

  警察来公司调查,结论是意外。但公司里私下都在传,说赵经理死状太惨,像是被什么东西推了一把似的。

  王言清听到消息时,正端着水杯,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脸色惨白,浑身发冷。赵建国!张丽问了他的名字!然后他就像王太太一样出事了,而且这次是直接死了!

  这不是巧合!绝对他妈的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