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祖巫力竭山将倾-《洪荒万符之祖》

  玄阳的指尖还残留着符力退散后的麻意,那道警告脱口而出后,他没有收回目光。不周山腰的裂隙又扩了半寸,灰白雾气翻涌得更急,仿佛天地的呼吸正变得紊乱。他体内灵力早已七分枯竭,神识却强行撑开,顺着符阵与地脉的连接逆向探入山体深处。

  通天箓在他识海中缓缓转动,箓文不再自行浮现,而是被他以残存意志逐字催动。一道微弱金光自眉心渗出,凝成“地维”符影的残形,映照山根内部。视野骤然下沉——十二道身影嵌在地脉断裂处,如同撑天之柱,以血肉为基,神力为引,硬生生将崩裂的山体撑住。

  共工跪在最前,脊背弓起,额角裂口喷出赤红血焰,灌入地火喷涌的缝隙。那火焰不是寻常火属,而是他自身精元所化,每燃烧一分,身形便黯淡一寸。祝融立于其侧,双臂焦黑如炭,却仍张开怀抱,将四溢的地火尽数纳入体内,胸口起伏剧烈,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火屑。玄冥盘坐于北位,周身寒霜层层剥落,气息断续,可寒气仍不断自她七窍涌出,冻结裂隙边缘。帝江鼓动肉翅,试图调和四方之力,可翅膀每一次扇动都带出鲜血,再也飞不起来。

  他们不是在战斗,是在殉道。

  玄阳喉头一紧,指节微微发颤。他早知巫族强横,却未料他们竟能以命镇山。十二祖巫,每一位都曾翻江倒海、撼动星辰,此刻却如凡人般被钉在地脉之上,神力如沙漏般流逝。

  就在此时,东皇太一的混沌钟再度轰鸣。

  音波穿透战场,直击符阵节点。六象符柱齐震,土符柱上的裂纹瞬间加深,符链松动。玄阳左手疾挥,万灵拂尘尘丝暴涨,缠住一道自侧翼扑来的黑影——鲲鹏再度来袭,双翼撕裂空气,直扑水符柱。尘丝锁住其翼,符力爆发,硬生生将其拖回地面。可这一分神,神识探查顿时中断。

  再睁眼时,山体内部已变。

  共工仰头怒吼,声音沙哑如裂石。他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随即“咔”地断裂。整个人向前扑倒,血焰熄灭,地火自裂隙喷出百丈,灼烧山体。祝融一步踏前,双手结印,心口猛然裂开,一团纯白火焰自胸膛燃起。那是他的本源之火,是巫族传承的火种。

  “祝融——!”玄阳低喝,却无法阻止。

  三息后,火焰燃尽。祝融化作灰烬,随风飘散,连骸骨都未留下。那团火种熄灭的瞬间,天地仿佛静了一瞬,连妖族的攻势都迟滞了刹那。

  可不周山不会等任何人。

  其余祖巫接连接续。句芒以木藤缠身,将断裂的地脉强行缝合;蓐收断去一臂,以金气封堵裂口;天吴引水入地,却被反冲之力震碎肺腑。每一位祖巫倒下,山体便剧烈一颤。巨石从峰顶滚落,砸向荒原,激起尘浪千丈。天空开始扭曲,星辰错位,一道道细小的空间裂痕在云层中浮现。

  玄阳双目死死盯着那道十丈宽的主裂隙,体内灵力早已无法调动,唯有神识死死维系着符阵最后一丝运转。他看见帝俊立于九日之上,五指紧握,眼神冷峻,却没有下令停攻。东皇太一的混沌钟仍在震动,音波一波接一波,冲击着符阵与地脉的连接点。鲲鹏被尘丝锁住,却仍在挣扎,双翼拍打地面,掀起沙石。

  老子与元始天尊依旧静立战场边缘。老子目光落在不周山上,太极图微转,紫气缭绕,却未出手。元始天尊眉心紧锁,盘古幡虚影在肩头若隐若现,似在权衡,似在等待。

  可祖巫撑不住了。

  帝江最后一声鼓翅,肉翅彻底碎裂,化为血雾。他重重砸在山根,再未起身。玄冥双目闭合,寒霜尽散,身体如冰雕般龟裂。强良手持雷锤,试图引雷镇山,可雷光刚起,便被地脉乱流吞噬。烛九阴盘绕山体,试图以身躯填补裂隙,可蛇身寸寸断裂,鲜血染红山岩。

  十二祖巫,尽数倒下。

  不周山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仿佛天地的脊梁终于断裂。山腰裂隙猛然扩大,灰白雾气冲天而起,带着腐朽与混沌的气息。山体开始倾斜,缓慢,却不可阻挡。峰顶的巨石如雨坠落,砸向大地,激起的尘烟遮蔽了半边天空。

  玄阳站在原地,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上沾了尘土,唇角的血痕早已干涸。他望着那一具具倒下的身影,心中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沉重的悲悯。这些巫族战将,曾与人族为敌,曾踏平城池,焚毁村落,可此刻,他们以命护山,以魂镇地。

  他们不是为了谁而死,是为了天地不灭。

  符阵在他身后缓缓黯淡,六象之力不再循环,冰火相济的光芒逐渐熄灭。土符柱彻底断裂,符链垂落,如同枯藤。可他没有去修,也没有去补。他知道,再强的符阵,也撑不起一座将倾的山。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伤,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因为心在震。

  他忽然想起初学符道时,师父说过一句话:“符者,非攻非守,乃通也。”

  那时他不懂,只以为是沟通天地之力。如今他明白了——符道,是沟通人心的桥,是化解仇恨的路。

  妖族还在攻,巫族已无力守。可若再打下去,不周山一倒,万灵俱灭,谁胜谁负,又有何意义?

  他闭上眼,将万符宝灯轻轻收回怀中。灯体依旧裂损,血符黯淡,可他不再试图修复。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朝上,仿佛托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左手覆于其上,双手交叠于胸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道前所未有的符意,在他心间缓缓成形。

  不是杀伐,不是防御,不是牵引,不是镇压。

  而是“和”。

  他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动。风从山崩的方向吹来,带着灰烬与尘土,扑在他脸上。远处,帝俊终于抬起手,九轮伪日开始旋转,太阳真火在云层中汇聚,显然准备发动最后一击。东皇太一的混沌钟声愈发急促,仿佛在催促终结。

  玄阳的指尖微微一动。

  那道符意,尚未成型,却已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