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锈蚀的守望者-《尸忆破案局》

  死寂的末日广场上,风声仿佛都凝固了。林深手中的枪口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超越理解的剧变和眼前这诡异人影带来的巨大压力。

  那双幽蓝的、非人的眼睛,穿透污垢和尘埃,死死锁定着他。没有敌意,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确认。

  仿佛在扫描一件等待已久的货物。

  那人影佝偻着,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缓缓抬起那只戴着编织手绳的右手。干裂起皮的手指,指向林深,然后又缓缓指向自己身后的防空洞入口。

  一个无声的邀请。或者说,指令。

  林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跟上去?这无疑是极度危险的举动。这个废墟世界,这个诡异的人,一切都透着无法言说的邪性。

  但……他有选择吗?

  迷失在这个陌生的末日时间碎片里,找不到归路,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存在“归路”。眼前这个似乎认识他、并且与那诡异图案直接相关的人,或许是唯一的线索。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辐射尘埃和腐朽味的空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缓缓放下了枪口,但手指依旧紧扣着扳机,保持最高警惕。

  他点了点头。

  那佝偻人影似乎接收到了他的回应,不再有任何表示,只是僵硬地转过身,拖沓着脚步,率先走回了那片黑暗的防空洞入口。

  林深咬了咬牙,紧随其后。

  一踏入防空洞,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铁锈、机油、腐烂物和某种化学制剂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光线瞬间暗淡,只有洞口透入的昏黄天光提供着可怜的照明。

  通道很深,向下倾斜,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布满了裂缝和水渍,许多地方已经坍塌,被瓦砾堵塞,只能勉强通过一人。

  那佝偻人影对这里极其熟悉,他在黑暗中精准地避开障碍,脚步不停。

  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冰冷,那种化学制剂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隐约地,能听到一种极其低沉的、有规律的……嗡鸣声?从地底更深处传来。

  像是某种大型设备仍在苟延残喘地运转。

  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源。

  那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地下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避难所或者小型指挥中心。几台早已锈蚀报废的电脑终端歪倒在一旁,线缆如同枯死的藤蔓般垂落。角落里堆放着腐烂的物资箱和空的罐头。

  而空间的中央,赫然放置着一台……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设备。

  它大约一人多高,表面是某种暗哑的金属材质,布满了更加深色的锈蚀痕迹和撞击凹痕,仿佛是从某个更大的机器上暴力拆卸下来的残骸。它的形状古怪,看不出具体用途,几根粗大的、同样锈迹斑斑的管道和线缆从它背后伸出,接入墙壁和地底,那低沉的嗡鸣声正是从它内部发出的。

  设备正面,有一个小小的、布满灰尘的屏幕,正散发着微弱的、不断闪烁的幽蓝光芒。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个诡异图案,只是比林深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残缺、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而设备的操作台前,放着一把破旧的金属椅。

  那佝偻人影走到设备前,伸出枯瘦的手指,极其艰难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在布满锈迹的操作台上按下了几个早已模糊不清的按钮。

  屏幕上的图案闪烁了几下,切换了界面。

  出现的,是一段极其模糊、跳帧严重、仿佛随时会崩溃的……录像?

  录像的背景,似乎是一个高科技的实验室,但此刻到处都是爆炸和火灾的痕迹。

  一个穿着破烂白大褂、满脸血污和焦虑的男人正对着镜头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的爆炸声和警报声:

  “………… ……时间线……崩溃了……‘它们’……突破了屏障……”

  “…………* ……‘方舟’计划……失败……所有‘种子’……失控……”

  “…………* ……我们……错了……那图案……不是钥匙……是……锁……是……警告……”

  “…………* ……必须……把信息……送回去……送到……一切……开始……之前……”

  “…………* *……找到……‘初代观测者’……阻止……‘播种’……”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疯狂,他说到最后,猛地将一个小巧的、闪着银光的金属片——和林深见过的芯片类似但更复杂——强行塞进了录像设备的一个接口里。

  “…… *……坐标……在里面…………去找……”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吞噬了画面。

  录像到此戛然而止,屏幕再次变回那个不断闪烁的、残缺的诡异图案。

  林深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信息量巨大到几乎冲垮他的思维!

  时间线崩溃?“它们”突破?方舟计划失败?“种子”失控?图案是锁?是警告?

  初代观测者?阻止播种?

  这一切……难道……

  那佝偻人影缓缓转过身,幽蓝的眼睛再次看向林深。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手,指向那台嗡嗡作响的、残破的设备,然后又指向林深,最后,指向了屏幕上方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刻在锈蚀金属上的小小编号——

  【LS-01】

  LS……林深?

  01……

  初代……观测者?

  难道……他自己……就是那个“初代观测者”?他就是那个需要被“找到”、去“阻止播种”的人?

  而这一切的循环……这跨越时间的追逐和阴谋……这所谓的“诅咒”……其实是一个来自末日未来的、绝望的求救?!一个试图阻止最终灾难发生的时间闭环?!

  那背后的“对手”……那个窃取废墟技术的“拾荒者”……难道就是失控的“种子”?或者……是“它们”的代理人?

  巨大的震撼和荒谬感让林深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

  那台残破的设备猛地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的图案疯狂闪烁,然后彻底熄灭!

  低沉的嗡鸣声变得尖锐、不稳定!

  佝偻人影猛地扑到设备上,用身体死死压住它,仿佛想阻止它的崩溃,幽蓝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人性化的焦急和绝望!

  但一切都是徒劳。

  设备内部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和能量泄漏的嘶嘶声!

  紧接着——

  轰!!!

  一股强大的、混乱的能量冲击从设备内部爆发出来!

  佝偻人影首当其冲,直接被炸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瘫软下来,眼中的蓝光迅速黯淡熄灭,身体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不再动弹。

  能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

  林深被气浪掀翻在地,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他挣扎着抬头,看到那台爆炸的设备残骸中,有一点银光在闪烁——正是录像中那个男人塞进去的金属片!

  它被爆炸的冲击力抛了出来,滚落到他的脚边。

  与此同时,整个防空洞开始剧烈摇晃,更大的坍塌即将发生!

  林深来不及多想,一把抓起那枚滚烫的金属片,连滚带爬地向外冲去!

  在他身后,洞穴彻底坍塌,将那个佝偻的人影和所有的秘密,彻底埋葬。

  林深冲出防空洞,重新回到那片昏黄的末日天空下,剧烈喘息着,手中紧紧攥着那枚救命的金属片。

  金属片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熟悉的诡异图案,但内部似乎蕴含着更复杂的结构。

  这就是……新的坐标?通往“一切开始之前”的坐标?

  阻止播种……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金属片,又看向这个死寂的、走向终焉的世界。

  所以,他经历的这一切,这无尽的痛苦和追逐,这所谓的诅咒和样本命运……

  其实是一场……自救?

  一场跨越了毁灭时间的、绝望的、传递到过去的……自救?

  而他现在,握住了这最后的、沉重的……钥匙。

  他不再犹豫,集中全部意志,感知着金属片内部的结构和信息流,再次强行启动那穿越时间的能力!

  这一次,目标明确——

  一切开始之前!

  阻止播种!

  剧烈的撕扯感再次袭来,时空乱流将他包裹。

  但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废墟世界。

  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向了那个最终的……

  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