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宿命篇·孤独的周逸-《神级NPC的伪装守册》

  一个平平无奇的的午后。

  窗外下着小雨,不大。

  细密的雨丝斜斜地织成一张灰色的网。

  将整个甬城都笼罩其中。

  空气里满是潮湿的泥土气息。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雨水敲打窗户的单调“滴答”声。

  我叫周逸。

  是甬城大学金融系大三的学生。

  在其他人眼中。

  我大概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优异,处事得体,脸上永远挂着微笑。

  他们觉得我什么都懂,什么都会。

  就像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永远也不会出错。

  是的,他们说对了

  我确实是一台仪器。

  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开拓事业,一年最多飞回来一两次。

  他们对我很好,好到每个月都会有一笔远超我生活所需的汇款准时打入我的账户。

  从物质上讲,我其实什么都不缺。

  而抚养我长大的,是父亲的一位远亲。

  我叫他张叔。

  但在我心里,他才更像是我的父亲。

  张叔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

  他唯一的爱好就是钓鱼。

  并热衷于向邻里炫耀他那算不上丰厚的渔获。

  他的人生逻辑非常的简单,只围绕着天气、水文和垂钓打转。

  然而这些在我看来,都是些充满不确定性、毫无科学依据的变量。

  在我初中的时候,他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却还总乐呵呵地跟我叨叨。

  “逸啊,你是不知道,隔壁那个老李前几天钓上一条大货,提着那条鱼挨家挨户地敲门,那德性比他儿子考上大学还神气!”

  他笑着笑着,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认真地说道。

  “逸......如果你感觉不快乐,那就去钓鱼吧。”

  那时候的我无法理解。

  垂钓,一项将大量时间耗费在“等待”这个单一行为上的运动。

  从逻辑上分析其投入产出比简直低得令人发指。

  它怎么可能和“快乐”这种复杂的情感产生关联呢?

  张叔在我高二那年春天去世了。

  葬礼上我没有哭。

  只是在众人注视下精确地控制着泪腺让眼眶微微泛红。

  这是必要的社交礼仪。

  是给给所有前来吊唁的人,一个体面的“形象”。

  演完这场戏后,我便冷静地处理好了一切。

  在那之后。

  我变得更沉默了。

  身高一米七八,长相尚可。

  再加上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使得我在学校里总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关注。

  高二下学期。

  一个男同学因为嫉妒开始散播关于我的谣言。

  我没费什么力气。

  只用了几个简单的逻辑布局,就让他在全校面前身败名裂。

  我坚信我的逻辑是绝对正确的。

  可没预料到的是。

  那个被卷入谣言的女同学,却因为这次事件反而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最终导致她不堪重负,变得孤僻寡言,从而渐渐疏远了所有的朋友。

  不!

  我还是认为我的逻辑没有错。

  错的是我的分析缺少了对“人性”这个变量的计算而已。

  于是,我戴上了一张更好的面具。

  我开始变得滴水不漏。

  对所有人都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

  甚至,那个当初因我而受到伤害的女孩,竟然在一年后给我递了一封情书。

  我微笑着接过,礼貌地告诉她未来可期,现阶段还是应该好好学习。

  回到家......

  那封带着少女体香的信纸被我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这是这个月收到的第七封情书,无趣。

  这个世界越来越无聊了。

  当然,我并没有过轻生的想法。

  我只是情感过于淡漠。

  而并非是什么心理疾病。

  ——至少,医生是这么判断的。

  不过在我看来。

  所谓的情感,亲情、友情、爱情……

  大多都只是为了达成某种社会目的而进行的伪装。

  就像戴上了面具的自己。

  在扮演一个名为“周逸”的完美角色。

  我的世界只有一周。

  对我而言,时间从不以月和年为单位。

  因为从周一到周日。

  已经是一个逻辑自洽、且不断重复的完美循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又是一个空无一人的周末。

  我拿起了手柄。

  屏幕上的游戏画面绚烂夺目,可不到半小时我就无聊地打起了哈欠。

  太简单了

  所有的通关路径,在开始的那一刻我就已了然于胸。

  就在这无尽的虚无中,我再次想起了张叔的那句话。

  “逸......如果你感觉不快乐,那就去钓鱼吧。”

  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那个堆放杂物的小储藏间。

  开门的瞬间。

  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角落里放着的,是那根被遗忘的鱼竿。

  这么说来,已经快三年了啊。

  我心中没有任何伤感,只是在拿起钓竿的时候皱了皱眉头。

  好简陋的杆子。

  和他生前用的一模一样,和现在那些钓鱼佬们动辄上千的装备完全没法比。

  早就过时了啊。

  万物都在遵循熵增定律走向衰败。

  就连这根鱼竿也不例外。

  只有我的情感。

  像一个被锁在真空里的钟摆,永恒而又毫无意义地摆动着。

  我撑着伞走在雨中。

  刻意避开那些钓鱼人扎堆的桥下和岸边。

  最终,我在一个芦苇丛生的偏僻角落里停下了脚步。

  记忆中的钓鱼步骤简单到可以用一组公式来概括:

  挂饵,抛竿,等待。

  一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

  浮漂静静地立在水面上,纹丝不动。

  垂钓步骤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结论只有一个

  ——这片水域里,根本就没有鱼!

  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正准备收竿起身。

  就在这时,我看到远处大桥上一个穿着雨衣的钓鱼佬猛地一提竿。

  一条几斤重的大鲤鱼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被他抄进了网里。

  我默不作声地又坐了回去。

  又过了半小时,还是没有动静。

  而那座桥上,那个钓鱼佬的鱼护里,已经越来越满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

  是渔具的差距吗?

  不,那个人用的只是普通的“明力牌”,虽然要比我这根老古董好一些,但这绝非决定性因素。

  难道是饵料的关系?

  就在我的大脑飞速进行着变量分析的时候。

  手中的竿子突然猛地向下一沉!

  上钩了!

  那一瞬间,某种沉寂了太久的东西,仿佛被这股来自水下的生命力骤然唤醒。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迟钝地搏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鲜活的感觉。

  纷乱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张叔在雨中炫耀一条小鱼的得意笑脸,他坐在沙发上一边擦拭鱼竿,一边絮叨着邻居的趣事。

  还有他最后拍着我的肩膀,说“不快乐,就去钓鱼”时那双温和的眼睛……

  我冷静地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将那条不过巴掌大的鲫鱼遛翻提上了岸。

  鱼不大,但很有力气。

  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拼命地蹦跳着。

  我看着那股鲜活的挣扎感,与脑海中张叔温和的笑脸重叠在一起。

  一种陌生的情绪,绕开了我所有的逻辑壁垒从心脏深处涌了上来

  它堵在我的喉咙里

  让我的眼眶有些发酸、发烫。

  我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眼角。

  钓起来的,是一条鱼。

  而我收获的,却是这三年都未曾有过的泛红眼圈。

  我看着它,看了很久。

  然后,解下鱼钩

  将它重新丢回了水里。

  雨,似乎小了一些。

  我收起鱼竿转身离开。

  垂钓……

  好像,还算是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