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地窖惨案-《抗日之绝地枪王》

  夜,彻底黑了。

  月亮和星星都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不忍心看这片人间地狱。只有那些还未完全熄灭的余烬,在寒风中忽明忽灭,像一只只窥探死亡的鬼眼。

  杨汝成还跪在那片废墟前,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和这片焦土融为了一体。

  他的身上落满了灰烬,头发和眉毛上结了一层白霜。双手血肉模糊,早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只剩下麻木。

  风,越来越大,刮在人脸上,像刀子一样。

  “呜……呜……”

  寒风穿过残垣断壁,发出鬼哭般的嘶鸣。

  杨汝成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绝望。

  找不到了。

  什么都找不到了。

  家没了,亲人也没了。

  他刨遍了每一寸熟悉的土地,喊哑了嗓子,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或许……或许他们逃出去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脆弱的稻草,在他即将沉没的心湖中,挣扎着冒了一下头。

  对,一定是逃出去了!张山他们不是在村口拼命吗?肯定是为了掩护大家撤退!翠花那么机灵,娘也熟悉后山的路,他们一定带着小宝,从后山跑了!

  一定是这样!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在黑暗中,徒劳地望向后山的方向。

  “翠花……娘……你们等着我……我这就去找你们……”

  他用嘶哑的声音喃喃自语着,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但他的双腿,已经跪得太久,麻木得不听使唤。他试了几次,都重重地摔了回去。

  “起来……给老子起来……”

  他怒吼着,用拳头狠狠地砸着自己的大腿。

  就在这时,他的右手,在废墟中胡乱摸索支撑点的时候,触碰到了一块异常坚硬平整的东西。

  不是烧焦的木头,也不是碎裂的砖瓦。

  那触感……

  杨汝成浑身一震,整个人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

  他低下头,借着远处余烬的微光,用手飞快地扒开那块地方的灰土和碎石。

  很快,一块巨大而完整的青石板,露出了它的轮廓。

  地窖!

  是地窖的盖子!

  他家的地窖!用来冬天储藏白菜和土豆的地窖!

  一股狂喜,夹杂着最深的恐惧,像火山一样从他的胸腔里喷发出来!

  他们在这里!

  他们一定是在这里!

  小鬼子放火的时候,他们一定是为了躲避大火和浓烟,才躲进了地窖里!

  “翠花!小宝!娘!你们在里面吗?!”

  他趴在石板上,用尽全身力气,一边拍打着冰冷的石面,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

  “回答我!你们在不在里面?!”

  “我是汝成啊!我回来了!!”

  石板之下,没有任何回应。

  死一般的寂静。

  “别怕!一定是烟太大,把你们呛晕了!别怕!我这就救你们出来!”

  他这样对自己说着,像是在说服自己,更像是在祈祷。

  他找到石板的边缘,将已经血肉模糊的十指,死死地扣住石缝,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向上猛地一掀!

  石板,纹丝不动。

  上面还压着半截烧塌的房梁和成堆的瓦砾。

  “给老子……开啊!!”

  杨汝成双目圆睁,脖子上青筋暴起,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他弓着背,全身的肌肉都绷得像石头一样,双臂的力量,爆发到了极致。

  “咯……吱……”

  沉重的石板,终于被他撼动了。

  他一点一点地,将石板从洞口挪开。每挪动一寸,都像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当石板终于被挪开一半,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时,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脱力地瘫倒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股混杂着泥土、血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从洞口里“呼”地一下冒了出来。

  杨汝成的心,猛地一揪。

  这味道……不对劲!

  他顾不上休息,挣扎着爬到洞口,朝着下面喊道:“翠花?能听见吗?”

  还是没有回应。

  “小宝?娘?”

  洞里,依旧是一片死寂。

  杨-汝成的心,一点一点地沉入了冰窖。

  他从旁边捡起一根还在冒着火星的木头,吹旺了火苗,当做临时的火把,然后咬着牙,顺着地窖简陋的土台阶,一步一步地爬了下去。

  地窖不大,只有不到半间屋子的大小。

  火光,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地窖里的一切。

  当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瞬间,杨汝成手中的火把,“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都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只见地窖最里面的角落里,他白发苍苍的老娘,靠墙坐着。她的眼睛,还圆睁着,脸上带着惊恐和不甘。她的胸前,棉袄被鲜血染透了,几个黑洞洞的窟窿,狰狞地敞开着。

  在她的怀里,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体。那是他的儿子,小宝。小宝的脸上,还带着泪痕,那件翠花亲手给他做的新棉袄上,同样是几个致命的弹孔。孩子小小的胸膛,已经塌陷了下去。

  而在靠近地窖入口的台阶旁,躺着他的妻子,翠花。

  她的衣服,被撕得稀烂,身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和狰狞的刀口。她的双手,还保持着向上推举的姿势,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在拼命地想要堵住那个唯一的出口。她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洞口的方向,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屈辱和绝望。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悲鸣,从杨汝成的喉咙最深处,迸发了出来。

  这声音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悲伤,只剩下最纯粹、最彻底的……绝望。

  他踉跄着,扑到妻子的身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她那张已经冰冷僵硬的脸。

  “翠……花……”

  他张了张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他那双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滚滚而下。

  他慢慢地,将妻子的尸体抱进怀里,然后,又一步一步地,挪到地窖的角落。

  他将妻子,放在了母亲和儿子的身边,让他们一家人,能够靠在一起。

  他跪在三具冰冷的尸体前,伸出手,轻轻地,为母亲合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他又伸出手,为儿子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和血污。

  最后,他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皮袄,盖在了妻子残破不堪的身体上,为她遮挡住最后的屈辱。

  做完这一切,他静静地跪着,一动不动。

  没有哭嚎,没有咒骂。

  地窖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掉在地上的火把,还在“噼啪”作响,火光摇曳,将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