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艰难的抉择-《抗日之绝地枪王》

  “杨汝成同志,你,愿意,为了这千千万万个同胞,为了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与我们,并肩作战吗?”

  赵政委最后那句话,如同黄钟大吕,在小小的木楞房里,久久回荡。那每一个字,都像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杨汝成那颗本已迷茫、冰冷的心上。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李大刚、王家二小子和虎子,都屏住了呼吸,用一种近乎于祈求的、无比期盼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个如同岩石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男人。

  杨汝成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地,低下了头,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双早已被鲜血、泥土和厚厚的老茧,包裹得看不出本来面貌的、粗糙的大手上。

  这双手,曾经,最擅长的是拉开弓弦,扣动扳机,用最精准、最省力的方式,结束一头猎物的生命。

  后来,这双手,学会了用刀,用枪,用石头,用陷阱,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去猎杀那些穿着土黄色军装的、两条腿的畜生。

  他早已习惯了,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脑子去判断,用自己的双手,去解决所有的问题。

  独来独往,像一头孤狼。

  这是他,在这片残酷的林子里,唯一的生存法则。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男人,却在邀请他,加入一个“狼群”。

  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甚至,还有一种他从未接触过,也无法完全理解的“信仰”的狼群。

  他要放弃自己那早已融入骨血的自由和野性,去遵守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吗?

  他要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一群素不相识的“同志”吗?

  他要为了那些,他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千千万万的“同胞”,去战斗吗?

  他,做得到吗?

  “政委……俺队长他……”虎子看着杨汝成那沉默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的背影,生怕他会拒绝,急得,就想开口替他答应。

  “住口。”

  一个沙哑的、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打断了他。

  是杨汝成。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重新,落在了赵政委的脸上。

  “我,杀人,只凭我自己的判断。”他缓缓地开口,声音,冰冷而又生硬,“我看到鬼子,就会开枪。看到汉奸,就会用刀。这是我的规矩。”

  “如果,我加入了你们。”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的规矩,又是什么?”

  赵政委闻言,笑了。

  他知道,眼前这头桀骜不驯的孤狼,已经开始,认真地思考他的问题了。

  “我们的规矩,也很简单。”他看着杨汝成,坦诚地说道,“大的方面,就三条,我们称之为‘三大纪律’。”

  “第一,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第三,一切缴获要归公。”

  “听指挥?”杨汝成的眉头,皱了起来,“听谁的指挥?如果,我看到了一个该死的日本军官,就在我的枪口下面。但是,你们的‘指挥’,却不让我开枪。那,我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极其的尖锐,也极其的现实。

  李大刚的脸色,微微一变。

  赵政委却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

  “好问题。”他点了点头,“那我反问你一句,杨汝成同志。如果你那一枪打下去,虽然能杀死一个日本军官,但却会暴露我们整个大部队的位置,甚至,会连累山下的某个村庄,遭到日本人毁灭性的报复。你那一枪,是该开,还是不该开?”

  杨汝成,沉默了。

  他想起了“小王庄”里,那对夫妻,对他那充满了怨毒的咒骂。

  “灾星……”

  “我们……都是被他给害死的啊……”

  “我们打仗,不是为了痛快,不是为了一两个人的血海深仇。”赵政委看着他,声音,变得无比的郑重,“我们打仗,是为了胜利。是为了,能让更多的、像‘小王庄’那样的老百姓,不再担惊受怕,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有时候,为了这个更大的目标,我们,必须忍耐,必须牺牲。甚至,必须眼睁睁地看着仇人,从我们的枪口下,溜走。”

  “这,就是纪律。”

  “这,就是我们和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最大的区别。”

  杨汝成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将那双粗糙的大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至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和一切缴获要归公。”赵政委笑了笑,指了指门外,“这个,我想,不用我多解释。你,可以自己去看,自己去感受。”

  他站起身,重新走回了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杨汝成同志,我知道,让你这样一个习惯了独来独往的顶尖猎手,立刻接受我们的纪律,很难。我不逼你。”

  “从今天起,你们三个,就是我们抗联营地里,最尊贵的客人。”

  “你们,可以住在这里,吃在这里。可以,跟我们的战士,一起训练,一起学习。也可以,什么都不干,就到处走走,看看。”

  “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想明白了,愿意,把你的后背,交给我们。你,再来找我。”

  “什么时候,你觉得,我们这群人,不值得你信任,或者,你还是习惯一个人。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们,绝不阻拦。”

  说完,他便转过身,重新,研究起了那副关系着整个队伍生死存亡的地图,不再多言。

  ……

  接下来的几天,杨汝成三人,就在这样一种奇怪的、既是客人,又像是家人的氛围中,在抗联的秘密营地里,住了下来。

  李大刚,成了他们最好的向导和“教官”。

  “都看好了!咱们抗联的伙食,虽然差了点,但练兵,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清晨的训练场上,李大刚指着那些正赤膊着上身,在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中,嗷嗷叫着,进行着拼刺刀训练的战士们,对着看得目瞪口呆的虎子和王二,得意地说道。

  “看到那个没?以前,是哈尔滨城里,一个拉洋车的。小鬼子,把他老婆给糟蹋了,他一怒之下,用扁担,打死了两个日本兵,跑出来的。”

  “还有那个,正练大刀的。以前,是奉天兵工厂的工人。‘九一八’的时候,亲眼看着张大帅的几十万大军,不放一枪,就把整个东北,都让给了小鬼子。他不服气,就自己拉了一帮兄弟,跟日本人干!”

  “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有一段血泪史。每一个人,都跟小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

  “但是,光有仇恨,是打不赢仗的!”

  李大刚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还要有脑子!有纪律!”

  他带着三人,来到了另一片空地上。

  那里,几十个战士,正盘腿坐在雪地里,没有训练,而是在听那个戴眼镜的“先生”,讲课。

  “今天,我们讲一讲,什么叫‘游击战’。主席教导我们,游击战的精髓,就在于十六个字——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杨汝成,站在远处,默默地听着。

  这些,都是他从未听过的、新鲜而又充满了智慧的理论。

  他发现,自己那套引以为傲的、从老一辈猎人那里学来的丛林法则,跟这些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中午,吃饭的时候。

  他们吃到的,果然是李大刚口中,那最精贵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一大锅用雪水煮的、清得能看见人影的苞米茬子粥。

  战士们,却吃得津津有味。

  “杨大哥!来!坐俺们这里!”一个年轻的战士,热情地,招呼着杨汝成。

  杨汝成端着那碗能当镜子照的粥,沉默地,坐了过去。

  “杨大哥,俺叫狗剩。”那战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俺听说了,您一个人,就把山田那个老鬼子的军火库,给点了!真他娘的解气!”

  “你们,不怕我,连累你们吗?”杨汝成看着他,缓缓地问道。

  “怕?”狗剩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怕个球!咱们抗联的弟兄,脑袋,早就别在裤腰带上了!再说了,”他指了指周围那些同样在对他,投来善意目光的战士,“我们这里,谁身上,没背着几条人命?谁,不是被日本人,通缉的要犯?咱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

  杨汝成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

  下午,他独自一人,在营地里,随意地走着。

  他看到,那个被他杀死的伪军小队长,那个叫“黑子”的,留下来的狼狗,此刻,正温顺地,趴在一个小小的、用木头搭起来的狗窝前。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它,嬉笑着,将自己那本就少得可怜的口粮,分给它吃。

  他看到,在那个飘着草药味的“医务室”里,一个年轻的女同志,正耐心地,为一个在训练中,崴了脚的战士,清洗着伤口。

  他还看到,在一个小小的、用兽皮当屋顶的“学堂”里,十几个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战士,正跟着一个女先生,一笔一划地,在沙盘上,练习着写字。

  他们写的,是同一个字。

  “国”。

  杨汝成,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学堂的窗外,看着那一张张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的、年轻的脸。

  他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他缓缓地,转过身。

  他那双始终充满了迷茫和挣扎的眼睛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清澈,也无比的,坚定。

  他知道,他,找到答案了。

  他迈开脚步,朝着那间,位于山谷最深处的、赵政委的指挥部,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