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龙渊劫其二-《古风故事集》

  唐贞观年间,陇西道上有座青龙山,终年云雾缭绕。这日黄昏,山道上来了个青衫客,腰间悬着柄青铜古剑,剑鞘上斑斑驳驳全是绿锈。此人姓李名忘生,原是个落第秀才,三年前在终南山遇着个老道,传了他一路剑法,自此便在江湖漂泊。

  正行间,忽听得松林里传来兵刃相交之声。李忘生拨开枝叶看去,只见七个黑衣汉子正围着个白须老僧厮杀。那老僧袈裟已被划破十余处,手中禅杖犹自虎虎生风。

  慧明大师,交出《金刚伏魔经》,饶你不死!为首的黑衣人阴恻恻道。

  老僧朗声长笑:幽冥教好大的阵仗,连刑堂七煞都出动了!话音未落,禅杖横扫,震得两个黑衣人连退数步。

  李忘生本不欲多事,却见那七人突然变阵,刀光如网般罩下。老僧左支右绌,肩头又添新伤。他心念电转,想起师父见义不为非侠也的教诲,当即清啸一声,长剑出鞘。

  这一剑如青龙出水,直取阵眼。那七人没料到林中还藏着高手,阵势顿时一乱。李忘生剑招连绵,看似缓慢,实则每一剑都迫得对方回刀自保。不过十余招,七人兵刃竟相继脱手。

  好个太极剑法!老僧拄杖赞叹,可是终南玉虚子门下?

  李忘生还礼道:正是家师。说话间瞥见地上黑衣人尸首,忽然脸色大变:这些不是活人?

  但见那七具正在缓缓消融,化作缕缕黑烟。老僧叹道:这是幽冥教的傀儡术。施主今日援手,老衲感激不尽,只是祸事也要牵连到你了。

  原来这慧明大师是少林达摩院首座,月前发现幽冥教欲盗取寺中镇派之宝《金刚伏魔经》,便带着经书突围求援。不料对方势力之大,竟能驱使湘西赶尸一脉的秘术。

  二人趁着月色赶路,到得山脚下的一处荒村。残垣断壁间,唯有一座土地庙还算完整。刚推开庙门,便见供桌前坐着个红衣女子,正在擦拭匕首。

  大师来迟了。女子抬头,露出一张明艳脸庞,幽冥教已封锁出山要道,连信鸽都飞不出去。

  慧明介绍道:这位是蜀中唐门的唐雨姑娘,老衲的接应之人。

  唐雨瞥了眼李忘生,匕首突然出手,直取他咽喉。李忘生猝不及防,长剑自动反撩,正是太极剑中的。叮当声中,匕首被震飞,唐雨却抚掌笑道:果然是真功夫,不是幽冥教的探子。

  三人商议对策,都觉形势险恶。忽然庙外传来幽幽箫声,唐雨脸色顿变:是幽冥教右使萧夜雨!

  庙门无风自开,但见个白衣书生临风而立,手中玉箫泛着青光。他身后影影绰绰站着数十人影,竟都是村中百姓,只是个个目光呆滞,如提线木偶。

  慧明大师。书生含笑施礼,教主有令,只要交出经书,立时退兵。

  李忘生握紧剑柄,忽觉掌心刺痛,低头见剑鞘上绿锈正在片片脱落,露出底下龙纹。那龙目处两点朱砂,在月光下竟似活了过来。

  萧夜雨见到古剑,笑容一僵:龙渊剑?此剑居然尚未毁去?玉箫急点,三道黑气直射而来。

  李忘生福至心灵,长剑圈转,黑气触到剑光即散。剑身突然龙吟大作,震得屋檐尘土簌簌落下。那些被控制的村民闻声抱头惨叫,眼中渐渐恢复清明。

  好个驱邪龙吟!萧夜雨冷笑,可惜你初得神剑,又能发挥几成威力?箫声再起,这次却是金戈铁马之音。

  唐雨突然扬手,七点寒星射向箫声起处。趁这间隙,慧明禅杖顿地,喝道:快从密道走!原来这土地庙下竟有条地道,直通山外。

  三人在地道中疾行,身后传来轰隆巨响,入口已被震塌。慧明伤势发作,咳血道:老衲怕是不成了,这经书...话未说完,突然双掌齐出,拍向二人天灵盖。

  李忘生应变极快,剑鞘上格,却被震得虎口迸裂。唐雨匕首已抵住老僧后心,却刺不进去。

  你不是慧明!李忘生厉喝。

  老衲自然是。僧人狞笑,面皮突然裂开,露出张青面獠牙的脸,不过是三十年前的慧明!自从在敦煌被教主点化,早就是圣教长老了!

  地道前方忽然亮起火光,十几个黑衣教徒举着火把涌来。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唐雨苦笑:看来今日要交代在此了。

  李忘生凝视手中龙渊剑,忽想起玉虚子传剑时说过:此剑通灵,危难时当以心头血祭之。当即咬破舌尖,一口热血喷在剑身。

  龙渊剑骤放光华,剑身上龙纹游动,竟脱剑飞出!但见一条青龙盘旋向前,所过之处石壁崩塌,黑衣人尽数被埋。那假慧明大惊失色,被唐雨一记淬毒银针射中眉心,顿时气绝。

  从塌陷处钻出地面,竟是处幽谷。溪边茅屋前,有个老樵夫正在劈柴,见着三人也不惊讶,只道:来了就帮忙生火做饭罢。

  李忘生正要开口,老樵夫摆手道:三十年前的旧账,也该清算了。拾起段焦木,以指为刀,削出柄木剑,你那龙渊剑虽好,煞气太重。用这个。

  这时谷外传来长啸声,如万鬼齐哭。老樵夫叹道:连幽冥教主都惊动了。将木剑抛给李忘生,去吧,记住太极圆转之意。

  谷口黑压压来了数百人,当先八个赤膊大汉抬着顶软轿,轿帘低垂。方才逃走的萧夜雨侍立轿旁,高声道:樵隐先生,躲了二十年,终于肯出来了?

  老樵夫哈哈大笑:当年你暗算我师兄,这笔账今日正好算清!抄起柴刀跃出,刀光如匹练般卷向软轿。

  轿帘飞起,伸出一只枯手,轻轻夹住刀锋。樵隐喝声:柴刀突然炸裂,无数木刺射向轿中。趁这间隙,李忘生木剑划弧,看似缓慢,却将涌来的教徒尽数挡在三尺之外。

  唐雨双手连扬,各种暗器如雨纷飞,专打敌人关节要穴。她这漫天花雨的手法,已得唐门真传,片刻间放倒二十余人。

  轿中传来冷哼,整个软轿四分五裂,现出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袍人。他双手虚按,地面突然升起黑雾,雾中鬼哭狼嚎。

  幽冥大法!樵隐变色,快退!

  李忘生却福至心灵,木剑轻飘飘刺出。这一剑毫无力道,却让黑袍人急退三丈。原来木剑所指,正是功法运转的枢纽所在。

  太极剑意!黑袍人厉啸,玉虚子是你什么人?

  便在这时,龙渊剑突然自行飞起,与木剑交击。两剑同时粉碎,空中却现出个太极图,缓缓旋转。黑雾遇着图形,如雪消融。教徒们抱头鼠窜,只有萧夜雨还强自支撑。

  黑袍人面具裂开,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好!好!今日便让你们见识真正的...话音戛然而止,心口透出截刀尖。

  他身后,唐雨嫣然一笑:教主莫非忘了,唐门最擅长的不只是暗器。原来她早将相思断肠毒下在暗器上,此刻终于发作。

  幽冥教主倒地气绝,萧夜雨见状长叹,玉箫在颈间一横,自尽身亡。

  大战过后,谷中一片狼藉。樵隐拾起龙渊剑碎片,叹道:神物有灵,不愿再见杀戮了。又从怀中取出本帛书,这才是真正的《金刚伏魔经》,那假慧明身上的乃是赝品。

  李忘生这才明白,自己卷入的这场风波,早在三十年前便已开始。原来玉虚子、樵隐与幽冥教主本是同门,因理念不合反目成仇。龙渊剑本是师门信物,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真正的主人。

  师父他...李忘生欲言又止。

  樵隐望向终南山方向:师兄三年前就已仙逝。他强撑着一口气,就是为等你悟剑的那一刻。

  暮色渐深,唐雨收拾好行装,忽然道:我要回蜀中了。顿了顿又说,唐门与幽冥教勾结的长老,还需清理门户。

  李忘生默默点头,将龙渊剑鞘递给她:这个送你防身。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东西。残阳如血,映得古剑碎片熠生生辉,那龙纹竟似活物般,在余晖中微微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