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归途-《褶皱里的银河》

  山顶的发生的一切,如同悬崖边掉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乔悦可凄厉的哭喊、苏轻舞苍白的面孔、夏红英铁青的脸色、以及苏轻语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录音回放……这一切都像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原本充满探索乐趣的研学之旅,瞬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夏红英看着哭哭啼啼、手臂擦伤的乔悦可,又看看失魂落魄、眼神空洞的苏轻舞,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她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尴尬,厉声指挥几个同学小心地将乔悦可扶下山。下山的路异常沉默,只有乔悦可偶尔的抽泣声和苏轻舞沉重的脚步声。其他同学跟在后面,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欣赏风景的心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对这场闹剧的震惊、后怕和隐隐的厌恶。

  回到苍云度假酒店,夏红英立刻让前台送来医疗箱。她亲自为乔悦可处理伤口。好在伤势不重,只是手臂和脸颊有几处擦伤和破皮,看着吓人,实际并无大碍。碘伏消毒时,乔悦可棉签碰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眼泪汪汪,但比起在山顶时的哭天抢地,此刻更像是委屈和害怕。夏红英动作不算温柔,但还算利落,简单包扎后,便冷着脸道:“好了,皮外伤,问题不大了。回房间休息吧!”

  她又看向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苏轻舞,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失望:“苏轻舞,你也回房间!好好反省!今天的事情,回学校后我会详细报告给教导处!”

  苏轻舞身体一颤,头垂得更低了,眼泪无声地滑落,却没有辩解一句。她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在几个同学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默默走向电梯。

  “好了!都回自己房间休息!”夏红英疲惫地挥挥手,“今天下午的行程取消!所有人,在酒店休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擅自离开酒店!明天……看情况再说!”

  命令下达,学生们如蒙大赦,纷纷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仿佛急于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氛围。走廊里只剩下沉重的关门声。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压抑。但房间内的议论,却如同压抑许久的火山,瞬间爆发!

  “我的天!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乔悦可和苏轻舞也太恶心了吧!诬陷不成还作伪证!”

  “就是!要不是苏轻语有录音,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这趟研学算是被她们俩彻底毁了!”

  “何止一粒!是两粒!两粒剧毒的老鼠屎!”

  “亏我以前还觉得苏轻舞只是有点娇气,没想到心思这么歹毒!”

  “乔悦可更坏!主动挑事,自己摔了还赖别人!”

  “夏老师也是……一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苏轻语……”

  “唉,心疼苏轻语,什么都没做,就被她们俩恨上了……”

  “以后离她们俩远点!太可怕了!”

  各种吐槽、指责、愤慨的声音在各自的房间里响起。平日里或许碍于情面不会说的话,此刻都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苏轻舞和乔悦可的行为,彻底激起了众怒,也让大家看清了她们的真面目。苏轻语的名字,则在这些议论中,被赋予了更多的同情和敬佩——冷静、聪明、隐忍,却又能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而在顶层的总统套房苏轻舞的房间和乔悦可的标准间里,气氛却如同冰窖。

  苏轻舞回到房间,反锁了门。她看着这金碧辉煌却如同巨大讽刺的囚笼,再也抑制不住,猛地扑倒在床上,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发出压抑而绝望的呜咽。羞耻、愤怒、怨恨、恐惧……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她恨乔悦可的挑拨!更恨苏轻语!恨她为什么要有录音!恨她为什么总是能赢!为什么要把她逼到如此绝境!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苏轻语……我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乔悦可回到房间,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手臂缠着纱布,脸颊上贴着创可贴,头发凌乱。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恨!她不仅没让苏轻语难堪,反而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还在全班面前丢尽了脸!都是苏轻语!那个录音!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阴险的女人!乔悦可抓起桌上的纸巾盒狠狠摔在地上!她发誓,一定要让苏轻语付出代价!她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死死盯着猎物,等待着下一个致命一击的机会。

  苏轻语的总统套房里,气氛则截然不同。鲁紫茗和高望飞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轻语!你没事吧?吓死我了!”鲁紫茗拉着苏轻语的手,上下打量,一脸担忧。

  “轻语老大!你太牛了!那个录音!简直绝杀!帅呆了!”高望飞则是一脸崇拜,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乔悦可和苏轻舞那两个蠢货,脸都丢到太平洋去了!活该!”

  苏轻语看着两人关切又兴奋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我没事,真的。一点皮外伤都没有。”她指了指自己,“倒是你们,不用这么紧张。那些话,伤不到我。”

  “可是她们也太坏了!居然诬陷你推人!”鲁紫茗愤愤不平。

  “就是!蛇蝎心肠!”高望飞附和道。

  “好了,”苏轻语笑了笑,拍拍他们的肩膀,“都过去了。休息一下吧,折腾了一上午。”

  鲁紫茗和高望飞见她确实神色平静,不像强颜欢笑,这才放下心来。三人聊了一会儿,鲁紫茗和高望飞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休整的一天在压抑和议论中度过。晚餐是送到房间的简餐,气氛依旧沉闷。直到夜幕降临,酒店才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第二天清晨,阳光依旧明媚。经过一夜的沉淀,大部分学生的情绪都恢复了不少。虽然对昨天的事情心有余悸,但研学最后一天的行程还是让大家重新打起了一些精神。只有乔悦可,因为手臂擦伤行动不便,加上实在没脸见人,主动提出留在酒店休息。夏红英同意了,安排了一个同学留下照看她,被留下的同学眼神幽怨的看着乔悦可,迫于夏红英的威严,不敢反抗。

  苏轻舞虽然没受伤,但夏红英叫她留在房间“反省”,不准参与活动。没有了乔悦可和苏轻舞。队伍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不少。大家重新踏上登山的路,虽然目的地还是主峰顶,但心境已截然不同。

  山路依旧蜿蜒,但脚步轻快了许多。高望飞再次肩负起“移动补给站”的重任,热情地分发着他那似乎永远消耗不完的零食:“来来来!薯片!果冻!补充能量!轻语大佬!紫茗!别客气!”苏轻语和鲁紫茗笑着接过,分享着零食,欣赏着风景,偶尔低声交谈,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没有了针对和算计,苏轻语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仔细观察着路边的植物,听着向导讲解地质构造,沉浸在这份纯粹的探索乐趣中。阳光温暖,山风拂面,鸟鸣悦耳,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中午,队伍在半山腰一处开阔平坦的草地上进行野餐。大家铺开野餐垫,纷纷拿出自己带来的食物分享。三明治、饭团、水果、卤味、点心……琳琅满目。高望飞的零食更是成了最受欢迎的存在,被一抢而空。大家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分享着食物和见闻,之前的不愉快仿佛被山风吹散,气氛融洽而温馨。

  午餐后,是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散开,有的拍照留念,将苍云山的壮丽景色定格在镜头中;有的在附近采集一些漂亮的落叶、野花或奇特的石头,准备带回去做标本或纪念;有的则只是静静地坐在草地上,享受着这难得的山间宁静。苏轻语也拍了几张照片,采集了一片形状奇特的枫叶,小心地夹在笔记本里。

  自由活动结束,在带队老师的哨声中,队伍重新集合。大家带着满足和些许不舍,开始下山。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快。夕阳的余晖将山峦染成金色时,队伍终于回到了山下的酒店。

  接他们回城的大巴车早已等候多时。学生们回到酒店,快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高望飞看着自己那终于瘪下去一大半、但依然顽强地剩了些薯片和饼干的巨大背包,挠挠头:“嘿,我妈给我塞的实在太多了……不过总算快完成任务了!”他大方地把剩下的零食分给周围的同学。

  苏轻语和鲁紫茗也检查好自己的东西,确认没有遗漏。点齐人数后,大家依次登上大巴车。

  引擎启动,大巴车缓缓驶离苍云度假酒店,驶离了这座留下深刻记忆的山峦。车窗外,苍翠的山峰在暮色中渐渐远去。车厢里,气氛有些复杂。有对研学结束的不舍,有对回家(或回校)的期待,也有对这两天风波的回味和感慨。

  苏轻语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三天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从套房的乌龙,到山顶的诬陷,再到录音的反转……她经历了难堪、诬陷、孤立,也收获了友情、胜利和一份……来自顾轩寒的、让她心绪微动的关怀。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车辆行驶的轻微颠簸。苍云山的旅程结束了,但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她知道,苏轻舞和乔悦可的怨恨不会就此消失,甚至变本加厉,她们如同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而她和顾轩寒之间,那份微妙的关系,似乎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前方,是归途,也是新的起点。苏轻语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无论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已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