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旧梦残音,神魂余烬-《无限江湖我独行》

  夜风如刀,割过风雷谷的断壁残垣。

  焦黑的梁柱斜插在地,像一具具未埋的尸骨。

  月光从破碎的殿顶落下,在废墟上投出斑驳鬼影。

  李云飞盘膝坐在大殿遗址中央,双刃横于膝前,青竹笛与天音短刃静静贴合,却不断传出低沉嗡鸣,仿佛有东西在兵刃深处挣扎苏醒。

  他闭着眼,额角青筋微跳。

  识海翻涌,心神被一股莫名力量拉扯——那不是苏青竹熟悉的温润医道之音,而是一道冰冷、古老、带着雷霆余威的意识,正缓缓渗入他的神魂。

  “你……不该唤醒我。”

  声音如远古钟鸣,自笛心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心头。

  李云飞猛地咬牙,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他想开口质问,却发现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那意识并不强攻,却如寒冰浸骨,一点点侵蚀他对身体的掌控。

  林诗音站在三丈外,素手轻按剑柄,眉峰微蹙。

  她察觉到了不对。

  李云飞的气息开始紊乱,原本平稳的内息竟隐隐有了错乱走向,像是体内有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在争夺主导。

  更诡异的是,青竹笛表面浮现出一道血纹般的裂痕,正随着他的心跳缓缓搏动,如同活物血脉。

  “他在强行参悟‘共鸣斩’。”苏媚低声道,红唇微启,眸光幽深,“可这心法本就残缺,何况……”她顿了顿,视线落在那道裂纹上,“那笛子,已经不是当初的笛子了。”

  墨尘缓步走来,手中拂尘轻摆,扫开一片碎瓦。

  他抬头望了望夜空,乌云聚而不散,电光隐现。

  “风雷子临死前,以天道法则祭炼雷心,将毕生执念封入风雷阵眼。”他声音低沉,似在回忆某种禁忌往事,“你的青竹笛吸收了部分法则之力,恐怕……已生异变。”

  林诗音眸光一凝:“你是说,这笛子现在不只是苏青竹的寄灵之器?”

  “不止。”墨尘摇头,“它成了‘容器’——既承医道灵韵,又纳天罚残意。若处理不当,不但会反噬主人神识,甚至可能引来真正的‘天罚降世’。”

  话音落下,风骤起。

  李云飞浑身一震,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之中,竟有一瞬闪过银白电芒!

  他低头看向双刃,指尖颤抖。

  方才那一刹那,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神识窥见了一段残破画面:狂风暴雨中,一名披发男子立于山巅,双手引雷贯体,口中念着晦涩咒言。

  那雷,非自然之雷,而是天地意志所化,是惩戒逆天者的“天罚之火”。

  而那段咒言的最后几个音节,竟与“天音双刃·共鸣斩”的起手势完全契合!

  “原来如此……”李云飞喃喃,“这招根本不是普通的合击技,而是借音律引动天地共振,模拟天罚之力……可代价是什么?”

  他还没想完,笛身突然剧烈震颤,那道血纹骤然扩张,一丝极细的雷弧竟顺着笛管窜上他手腕!

  “嗤——”

  皮肉焦糊味瞬间弥漫。

  “云飞!”林诗音惊呼,几乎要冲上前。

  “别过去!”苏媚一把拉住她,眼神凌厉,“现在的他,谁靠近都危险!那是天道残留的意志,稍有不慎就会被当成‘亵天者’镇杀!”

  果然,随着雷弧蔓延,空气中竟凝出淡淡紫雾,隐隐形成一只虚幻巨眼,悬于李云飞头顶上方,冷漠俯视。

  墨尘脸色大变:“天罚余影……它真的被惊动了!”

  李云飞咬牙承受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脑海中两个声音激烈交锋——一边是苏青竹温柔却渐弱的叮嘱:“莫贪速成,守住本心”,另一边则是那冰冷意志的低语:“献出躯壳,得掌天罚……你本就是变数,何必抗拒命运?”

  他额头冷汗如雨,牙齿几乎咬碎。

  我不是什么天选之人……我只是个不想再被人踩在脚下的混混!

  可就在这时,一段旋律忽然浮现在心头——不是苏青竹教的医道心法,也不是风雷门的残谱,而是小时候在街头听见的一个乞丐吹的调子。

  破笛子,烂曲儿,却让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还有点温度。

  他嘴角咧开,带血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癫狂又真实。

  “老子不信命,也不当谁的容器。”

  他猛然抬手,将双刃抵在心口,以血为引,低声哼唱起来——不成调,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仿佛在回应天地间某种久远的律动。

  刹那间,风停。

  雷弧退散,虚影巨眼微微晃动,似有迟疑。

  而那青竹笛上的血纹,竟也开始缓缓流转,不再只是搏动,而是……旋转,如同星轨初启。

  远处,林诗音望着那个满身伤痕却依旧挺直脊梁的男人,心中某根弦悄然断裂。

  她缓缓闭眼,指尖轻抚剑身。

  清音未绝,剑意已动。

  但她没有出手——至少现在还没有。风雷谷的夜,死寂如渊。

  李云飞跪在废墟中央,双刃仍抵心口,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焦土上绽出暗红斑点。

  那道自青竹笛裂纹中窜出的雷弧虽已退去,可他体内仿佛有千万根银针来回穿刺,经脉扭曲、神识震荡,苏青竹的声音越来越远,像被风吹散的残音,而那冰冷意志却如附骨之疽,低语不绝:“你逃不掉……你是变数之子,注定承载天罚。”

  林诗音瞳孔微缩。

  她看得清楚——李云飞的气息正在崩解,不只是内力紊乱,连灵魂都在撕裂。

  那不是武学走火入魔,而是神魂层面的争夺!

  若再迟一步,他的意识将彻底被吞噬,沦为一具被天道残念占据的空壳。

  “不能等了。”她低声呢喃,指尖轻颤,却猛地一咬舌尖,逼出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之上。

  刹那间,清冷剑光冲天而起,如同寒潭月下的一泓秋水,无声无息地漫过全场。

  林诗音双眸闭合,素白衣袂无风自动,周身浮现出淡淡音律般的光痕——那是华山秘传、唯有掌门血脉方可领悟的“清音剑意”。

  此剑意非攻伐之术,乃是以心御音、以音养神的至高心境。

  传说百年前华山老祖曾以此剑意镇压魔头七日七夜,生生将其神志磨灭。

  此刻,她不再压抑那份深藏心底的炽烈情愫,将全部心意化作一道温柔剑流,缓缓注入李云飞体内。

  “云飞……回来。”她的声音极轻,却穿透了识海风暴,直抵灵魂深处。

  剑气如丝,缠绕着李云飞濒临溃散的神识,一点点将他从黑暗边缘拉回。

  那些乱窜的雷劲开始平复,错乱的真气也渐渐归位。

  青竹笛上的血纹停止扩张,反而缓缓旋转,竟似与那清音产生某种奇妙共鸣。

  “有效!”苏媚”

  她红唇轻启,袖中滑出一对赤金铃铛,手腕翻转间,舞姿骤起。

  妖娆身影翩然跃起,衣袂翻飞如蝶,足尖点地无声,一圈圈猩红气浪自她周身荡开。

  天魔教禁术——“天魔舞·封印”!

  此舞以自身精血为引,借魅惑之力封锁敌人经脉,如今却被她反向施展,用来镇压李云飞体内躁动的异力。

  铃声幽咽,宛如泣诉。

  每一声响,都有一道血色丝线自她指尖射出,缠绕上李云飞四肢百骸。

  那是她的情丝,是魔教圣女一生只对一人释放的禁忌之术。

  她不怕反噬,只怕他撑不过这一夜。

  “别死……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现代的烟花。”她低语,眼角滑下一滴血泪。

  双管齐下,终见成效。

  李云飞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稳,眼中的银白电芒褪去,恢复清明。

  他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像是刚从地狱爬回人间。

  青竹笛静静躺在掌心,裂纹依旧,却不再搏动,反倒隐隐流转着一层淡青与银紫交织的微光。

  墨尘上前几步,拂尘扫过笛身,眉头紧锁:“天罚余影虽退,但它留下的烙印未消……这笛子,已经半只脚踏入‘天器’之列,只差最后觉醒。”

  话音未落——

  天空骤然一暗!

  乌云翻滚如沸,一道虚幻巨眼再度浮现,冷漠俯视众生。

  那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的意志投影,带着不容亵渎的威压。

  “双刃终将觉醒。”冰冷的声音响彻四野,字字如雷,“当音律撕裂天地,雷霆贯穿古今,你是否还能握紧手中之刀?是否还能记得……自己为何而战?”

  众人屏息,无人敢动。

  李云飞缓缓抬头,嘴角还挂着血,眼神却桀骜如初:“老子不知道什么天命,也不知道啥叫觉醒。我只知道——”

  他一把抓起青竹笛,狠狠砸向地面,轰出一个浅坑。

  “谁想夺我身子,我就砍谁脑袋。”

  巨眼凝视着他,许久,终于消散于虚空。

  风停,云散,月光重新洒落。

  可就在这片短暂安宁之中,远处山道尽头,一点寒星悄然划破夜幕——

  那是兵器反射的月光。

  太多,太密。

  而且……来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