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我认怂,但我不出局-《无限江湖我独行》

  风停了,雷也止了。

  第四重雷环无声浮现,不是雷霆万钧,而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李云飞跪在虚空之中,身上的伤未愈,眼神却已涣散。

  阳刃“承心”还插在他身侧,刀脊上那两个古篆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还活着——可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天台、霓虹、城市喧嚣如潮水般涌来。

  他坐在现代都市最高楼的边缘,夜风吹乱他的头发,脚下是车水马龙,远处赌场灯光闪烁,熟悉的混混兄弟正吆喝着押注,一切……都像他没捡到那支青竹笛之前的日子。

  可他知道,这不是现实。

  这是幻境——最痛的一种。

  他低头,手中空空如也,没有笛子,没有武器,没有苏青竹的声音,身后更没有那个妖娆入骨的苏媚、清冷如霜的林诗音、高贵不可攀的慕容雪。

  什么都没有。

  只有他自己,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废物。

  画面一转——

  元末魔教血洗内堂,苏媚被铁链锁在祭坛中央,浑身是伤,唇角染血,却仍冷笑:“我信的人,不会不来。”可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个人也没出现。

  北宋华山之巅,林诗音白衣胜雪,面对父亲与门规的审判,只留下一句“情非罪”,便纵身跃下千丈悬崖,剑光划破长空,再无回响。

  大唐皇宫深处,慕容雪披枷带锁,凤冠蒙尘,被幽禁冷宫十年,无人问津,最终在一场风雪中咳尽最后一口热血,手中紧攥的玉佩上,刻着一个模糊的“飞”字。

  她们都死了。

  因为他没去救。

  因为他根本不存在于那个能救她们的世界。

  一道少年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穿着破旧夹克,嘴角叼着烟,正是十五岁的李云飞——那个还没觉醒、只会打架赌钱的小混混。

  “呵。”少年冷笑,蹲下来盯着成年的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装什么英雄?救什么人?你以为你是谁?”

  李云飞嘴唇颤抖:“我……我只是想护住她们……”

  “护?”少年嗤笑,“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要不是那支破笛子,你早就在巷子里被人砍死了!现在呢?你以为你是盟主?是救世主?可笑!你害死了她们!每一个——都是因为你‘觉醒’才卷进这场烂事!”

  他猛地揪住成年自己的衣领,眼中燃烧着恨意:“要是你从来没捡到那东西……她们是不是就能好好活着?苏媚还是圣女,林诗音还是侠女,慕容雪还是公主……没人死,没人痛,没人为了你拼命!”

  李云飞怔住了。

  眼泪无声滑落。

  他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梦呓:“如果……我没捡到那支破笛子,是不是更好?”

  少年冷笑未歇,转身融入黑暗,留下一句话:

  “至少,你不会害死她们。”

  天台崩塌,城市碎裂,一切归于虚无。

  而此刻,在现实世界的封印碑前,慕容雪双膝盘坐,指尖鲜血滴落在大燕玉玺之上,银光顺着纹路蔓延,映照出她苍白却决绝的脸庞。

  共鸣灵童跪在一旁,眉心银纹剧烈震颤,小手紧紧压着玉玺底部,声音微弱:“他在……退缩……他想放弃……”

  “放屁!”苏媚怒喝,红裙翻飞,一掌拍向虚空,“他敢认怂,我就一把火烧了这破碑!魂都给他炼出来!”

  林诗音静立一旁,寒霜剑横于膝上,目光沉静如渊。

  她轻轻摇头:“不行。外力越强,心劫反噬越烈。此刻若强行拉他回来,只会让他永远困在幻境里。”

  她抬眸,望向那不断波动的封印光幕,低声道:“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慕容雪闭上眼,又咬破一指,鲜血浸透玉玺铭文,皇脉之力轰然爆发!

  “李云飞!”她声音不大,却穿透层层空间壁垒,直抵雷渊深处,“本宫不准你死!听见没有?你不许逃!你不许认输!她们都在等你回来——我也在等!”

  与此同时,李云飞猛然抬头。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呼唤,穿越幻境,钻入耳中。

  是她的声音。

  带着怒意,带着不甘,带着……不肯放手的执念。

  他身体一颤,瞳孔收缩。

  就在这刹那,幻象再次破碎。

  光影流转,四周变成一间冰冷的医院走廊。

  消毒水味扑鼻而来。

  白炽灯嗡嗡作响。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他面前,面容熟悉——正是苏青竹,只是这一世的她,没有半分灵体威压,只是一个普通医生,手里拿着一份病历。

  “你母亲,死于误诊。”苏青竹翻开第一页,语气平静,“急性心包炎,却被当成感冒治疗。三天后猝死急诊室。”

  李云飞呼吸一滞。

  “你父亲,街头斗殴,一刀捅进心脏,送到医院时已经脑死亡。”她继续翻页,“而你——先天性心脉残缺,左心室壁薄如纸,情绪激动或过度耗损就会引发心衰。医学预测,活不过三十岁。”

  她合上病历,直视他双眼:“你知道吗?你拼命救人,不是因为你想当英雄。是因为你清楚——最重要的两个人,你一个都没救回来。”

  李云飞浑身剧震,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所以呢?”他忽然笑了,笑声沙哑,眼里却燃起火光,“所以我就该放弃?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去?那她们呢?苏媚、诗音、慕容雪……谁来救她们?谁来替我扛这些债?谁来挡那些刀?”

  他一步步向前,逼近苏青竹:“你说我怕死?我怕啊!我怕得要命!可我更怕……明明有机会伸手,却装作看不见!”

  “我不是神医!我不是宗师!我就是个烂街混混!可既然这双手还能动,这颗心还没停——我就要救!哪怕拼到只剩一口气,我也要她们活着!”

  话音落下,第四重雷环轰然炸碎!

  没有惊雷,没有狂风,只有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天地也为之动容。

  可就在下一瞬——

  第五重雷环悄然升起。

  比之前任何一环都要幽深,漆黑如墨,表面浮动着无数扭曲人脸,似哭似笑,似怨似泣。

  而在那雷环中心,一道身影缓缓凝聚。

  同样的脸,同样的身形。

  只是眼神冰冷,嘴角噙着漠然笑意。

  他看着跪地喘息的李云飞,轻声道:

  “你撑不住的——不如让我来。”第六重劫,无声而至。

  那道与李云飞一模一样的身影立于黑环中央,眉眼如刻,气息如刃。

  他缓缓抬手,掌心浮起一柄虚幻的阴刃,刀锋上“共命”二字若隐若现,却比真实更冷、更绝情。

  “你撑不住的——不如让我来。”

  他的声音没有情绪,像是从深渊里爬出的审判者,“我可以替你杀人,替你扛下所有伤痛,替你护住她们……我不会犹豫,不会心软,不会因为一句‘我不想死’就停下脚步。我可以成为她们想要的那个英雄——真正的盟主。”

  李云飞跪在碎裂的雷环残片之上,浑身浴血,呼吸粗重。

  可他的眼神,却一点点从涣散转为清明。

  他盯着那“自己”,忽然笑了。

  笑得沙哑,笑得凄厉,也笑得滚烫。

  “你可以比我强。”他慢慢撑起身体,脊梁一寸寸挺直,“你可以比我狠,可以比我冷静,甚至……可以比我更适合当一个救世主。”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尖滴落的血划过空气,在虚空中画出一道弧线。

  “但你永远不是我。”

  话音未落,他猛然踏前一步,一掌轰向那完美无瑕的幻影!

  掌风撕裂空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只有一声清脆如琉璃碎裂的轻响——

  “轰!”

  那自诩能取代一切的“另一个李云飞”,在指尖触碰的瞬间崩解成无数漆黑碎片,如灰蝶纷飞,湮灭于无形。

  第六重雷环随之炸裂!

  不再是寂静,而是骤然爆发的银光冲天而起,仿佛天地吐纳,万物归息。

  一道幽青古纹自虚空浮现,烙印在阴刃“断念”的刀脊之上,赫然是两个古老篆字——共命。

  与此同时,碑外世界剧烈震颤。

  共鸣灵童猛然睁眼,眉心银纹如活蛇游走,瞳孔泛起纯白光辉:“第七劫将启——是‘三魂七魄’的审判!”

  此言一出,封印碑四周气流倒卷,霜华剑核嗡鸣震颤,寒气凝成冰晶簌簌坠落。

  慕容雪霍然起身,大燕玉玺高举过顶,皇血未干,又添新伤。

  她唇角渗血,声音却如金石掷地:“传令三女,布‘九灵归心阵’——若他魂散,我们便以情为引,强行锚定!”

  苏媚红裙翻舞,手中已燃起赤焰符咒,冷笑一声:“早该如此。什么狗屁试炼?本姑娘不信命,只信他活着回来。”

  林诗音静默片刻,终是横剑于前,指尖轻抚剑身,低语如风:“诗音不求天道垂怜……只愿君归。”

  霜华望着四人决绝背影,轻叹:“可若失败,你们也会魂飞魄散。”

  “那又如何?”慕容雪回首一笑,高贵中透着疯魔,“本宫嫁的可是个浪子——浪子回头,值得我赌命。”

  话音落下,四股截然不同却心意相通的气息冲天而起,化作九道灵光锁链,缠绕封印碑顶,隐隐勾勒出一座古老阵法轮廓。

  就在此刻——

  碑底深处,大地无声开裂。

  七道模糊残影自幽冥中缓缓升起,排列成环,静静伫立。

  他们姿态各异,气息迥然:有披甲持刀的将军,眸中染血;有执笔临帖的儒生,袖藏杀机;有焚香闭目的老僧,眉心一点朱砂;有踏月舞剑的游侠,衣袂飘零……还有渔夫、樵子、乞儿、伶人……

  无人开口,却有七道意念如潮水般涌来,层层叠叠,直刺神魂:

  “你……配做我们的今生吗?”

  声音不高,却似万钧压心,回荡在即将开启的第七重劫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