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旧疾复发-《朱砂痣成了心头刀》

  洛府听风苑。

  沈兮梦刚用过早膳,定远侯府派来的心腹婆子便急匆匆赶来,带来了侯爷“昨夜旧疾复发,今晨发现已溘然长逝”的消息。

  沈兮梦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热茶溅出几滴,烫红了手背她却浑然未觉。

  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是对母亲深深的担忧。

  她比谁都清楚母亲在这侯府中的艰难与心结。

  “备车!立刻回侯府!” 沈兮梦霍然起身,声音急促而坚定,打破了听风苑清晨的宁静。

  那双总是含着温婉笑意的眸子此刻锐利如鹰,她一边吩咐紫岩、碧玉立刻去准备素服和马车,一边快速对闻讯赶来的府中管事交代:“紧闭府门,谢绝一切不必要的访客。府内诸事暂由刘嬷嬷协同处理,若有急事,可去侯府寻我,或者去找老太太定夺。”

  她语速极快,条理却异常清晰。

  安排完洛府事宜,她并未立刻出发,而是先转道去了洛老太太的院子。

  她言简意赅地将定远侯“病逝”的消息告知老太太,语气沉重却克制:“祖母,侯府那边传来消息,我父亲……昨夜旧疾复发,今晨去了。母亲那边怕是心神俱乱,孙媳需得立刻回去照应一番。”

  洛老太太闻言,也是一惊,随即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快去吧,你母亲这时候正需要人支撑。府里的事不必担心,有我这老婆子在。你自个儿也当心身子,双身子的人,别太过劳累悲伤。”

  老太太眼中有关切,也有一丝了然,似乎对定远侯府的腌臜事也有所耳闻。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车内,沈兮梦独自坐着,手无意识地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试图安抚体内因消息冲击而隐隐躁动的小生命。

  她的脸上没有失去至亲应有的悲痛,反而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凝重。

  祁大夫临走前明明很笃定的说“有望苏醒”,可希望的火苗才被点燃不久,等来的却不是父亲睁开的双眼,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太过蹊跷!

  什么“旧疾复发”,她一个字都不信!

  父亲的死,绝非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第一个跃入她脑海的怀疑对象,便是碧荷和翠柳!

  上次父亲突然病重昏迷,她就隐隐觉得这两个通房丫鬟脱不了干系,只是当时母亲心软,觉得她俩可怜,而沈兮梦之前就听说过她父亲对碧荷和翠柳的虐待,也觉得他父亲是罪有应得,所以她和母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让她们继续留在了父亲身边。

  可是没想到她们竟然真敢把人给害死……沈兮梦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绝不能追查!

  一旦请来太医或是仵作,验出父亲身中剧毒,那侯府立时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和风暴中心!

  嫡女沈兮梦是洛家妇,洛家势必会被卷入这丑闻之中!

  如今大哥洛元春监国,夫君洛九曦远征,洛家正处在权力旋涡的中心,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等着抓他们的错处!

  她绝不能因为一个从未给过她温情、甚至间接造成母亲半生悲苦的父亲,而将整个洛家置于险地!

  更何况……沈兮梦睁开眼,眸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彻骨的恨意。

  那样一个薄情寡性、宠妾灭妻、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的父亲,不值得她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去追究真相。

  若不是碍于人伦纲常,她甚至都想亲自动手……

  马车在定远侯府门前停下。

  府门已然挂上白幡。

  沈兮梦刚下马车,便见舅舅洛奕阳一脸沉痛地迎了上来,他已先一步到了。

  “梦儿,你来了。”他声音低沉,“你先去看看你母亲,她状态不好。我安排一下灵堂布置和报丧事宜,马上就过去。”

  沈兮梦点头,径直向内院走去。

  母亲的房间内,洛氏独自坐在窗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并未流泪。

  沈兮梦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母亲冰凉的手。

  母女二人对视,眼眶都微微泛红,但那红意之下,是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却都没有多少悲伤。

  “母亲,”沈兮梦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您身子不好,又受了惊吓,前院的事情就别操心了。我已经让才生过来,他会协同府里管家,帮着大舅舅一起把父亲的丧事稳妥办完。”

  洛氏反握住女儿的手,看着女儿隆起的小腹,哑声道:“我知道。倒是你,现在有孕在身,身子也弱,那些迎来送往的琐事,偶尔去前院露个面即可,千万别累着了。”

  母女二人相携坐到临窗的罗汉床上,窗外是秋日寂寥的庭院。

  沉默片刻,沈兮梦压低声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母亲……您可请大夫来看过父亲?”

  她需要确认母亲的态度。

  洛氏缓缓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大舅舅方才说要请太医来再确认一下……被我拦下了。”

  她抬起眼,目光与女儿交汇,那里没有疑惑,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疲惫和决绝,“等你父亲的丧事办完,入了土……我准备把碧荷和翠柳……送到庄子上去。”

  洛氏此言一出,虽未明说,但沈兮梦瞬间全明白了。

  父亲的死,必然与碧荷和翠柳有关。

  母亲心如明镜,却选择了不追究、不声张。

  这不是懦弱,而是一种在深宅后院里浸淫多年后,权衡了家族声誉、女儿处境、自身未来之后,做出的最冷静、也最无奈的选择。

  那两个人,是可怜人,但也是凶手,不能再留在身边。

  沈兮梦紧紧回握母亲的手,低声道:“女儿明白了。庄子……我会选个稳妥的,让人看管好,绝不会让她们再有机会生事。”

  母女二人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坐着,在弥漫的悲伤与诡异的平静中,达成了一种关于隐瞒与善后的残酷共识。

  定远侯府的丧事,在一种看似哀戚、实则各怀心思的氛围中按部就班地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