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花拳绣腿-《被时代重塑的王》

  原本打算离开的阮行又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望向正在忘我练枪的贾正。

  贾正出枪的速度越来越快,远看却越发柔和。

  若不靠近与之交战,很容易让人产生花拳绣腿的错觉——这正是阮家枪的特点,以柔克刚。

  很快,长枪在贾正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自然而然地与身体配合。

  人枪融为一体,枪出则身动,枪回则力收。

  阮行深深呼出一口气,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提要求时,那些人为何发笑。

  这人的武道悟性太过逆天,与自己比试时根本未用全力。

  之所以缠斗那么久,只是为了逼自己使出更多枪法而已。

  思绪流转间,贾正突然变招。手中枪速慢了下来,枪身的爆发力却愈发猛烈。

  枪影舞动,带起的罡风搅得空气猎猎作响。

  顿步、侧身、回头,长枪如龙后刺,带着无可匹敌的速度与力量。

  回马枪!

  这是阮家枪中最精髓,也最为致命一的枪。

  阮行与亲卫们同时后退几步,仿佛这一枪正冲着他们而来,无可匹敌的枪身,带着刺穿人心的凌厉。

  贾正收枪站定,转向阮行,咧嘴笑了笑,随即躬身抱拳:

  “在下贾正,是一名镖师,感谢将军赐教。”

  这枪法着实精妙至极,当是这世间一等一的枪法。

  这是还是贾正第一次向,不熟悉的人通报姓名。

  他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是遇到真正对手的喜悦。

  阮行嘴角抽了抽,一脸便秘似的看着贾正。

  先不说他信不信贾正镖师的身份,单是“赐教”二字就让他十分难受。

  阮家枪为何叫阮家枪?这个看似无聊的问题,也解释了问题的本身——阮家枪,从不外传,即便是自己家族也只传嫡脉!

  眼前这人只是与他打了一场,就将阮家枪的精髓学了个透彻。

  若说这是自己传授的,实在荒谬,他也背不起族术外传的骂名。

  枪法本就是用来战斗杀人的,若与人对战一场就算传授,那也太过牵强。

  要怪,只能怪眼前这妖孽,惊人的悟性。

  他该生气的,甚至该让人将贾正围了,靠人堆将贾正格杀于此。

  可他没有那么做,同样抱拳通报自己姓名:“阮行!通天关守将,你们口中的废物正是在下!”

  起初面对贾正他们的嘲讽,阮行还不觉什么。

  可现在再看贾正,心中突然涌起怨气,说话也不免带上了阴阳怪气。

  贾正回头望了望仍站在原处的李丘等人,甩锅未成,只得转回头讪讪一笑:

  “不知是阮将军亲临,小子唐突了。”

  但他很快脸色一沉,解释道:“也怪不得我那些兄弟。这一路见识的惨剧太多,所有人都压抑得紧了。”

  贾正指着旁边遍地的尸体:“这些,只是百姓最不足道的死法。

  若阮将军再往前百里,就能亲眼见证什么是人间地狱。”

  阮行注视着贾正——刚才还阳光灿烂的笑容,一提百姓就变得阴沉。

  他知道,这种情绪的急剧转变背后,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接下来准备做什么?”阮行问道。

  贾正环视四周环境,以及又开始聚集的百姓,反问道:“魏州官府会接收这些百姓吗?又会如何安置他们?”

  阮行眉头一皱。这些人失去家业,已成流民。

  任何时期,流民都是最难安置的存在。地方官府大多任其过境;在乎名声的,会在流民过境时分发少许粮食;恶劣些的,则派差役驱赶。流民队伍大了,他们还会紧闭城门,禁止百姓乞食。

  作为戍边将领,阮行无权与地方沟通,他只负责打仗,从未深思这些流民的去向。

  面对贾正的问题,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会派人送信给魏州官府,让他们来收拢这些流民。”

  说完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信,目光从贾正脸上移开,望向别处。

  贾正的目光却紧追不舍,脚步也更近了些: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些流民交给我们,我们原路带回去。”

  “蛮子不是抢了许多粮食、牲畜和财物吗?让百姓带上这些东西,愿意回原籍的,就发给他们能度过这个冬天的粮食和布匹。”

  “俗话说故土难离。有了这些粮食,生活有了保障,百姓肯定更愿回乡的。”

  “你愿意一路护送他们回去?”阮行问道。

  贾正毫不犹豫地点头:“这一路追着蛮兵跑,就是为了解救这些百姓。如今得偿所愿,自然要护送他们一程。”

  阮行再次凝视贾正的双眼,试图从中看出他的目的。

  图什么?贾正到底图什么?

  世上心系百姓的人不少,边关城墙上更多。面对危难时,他们总愿轻生死、保大义。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阮行也是这样的人。

  他自小家境优渥,身为嫡系,完全有条件做个纨绔子弟,驾鹰走犬。

  声色犬马的生活唾手可得。

  可他却选择了最艰苦的路——参军入伍,成为一方守护。

  但他做这些,也有目的:秉承祖志,光耀门楣。

  可贾正为了什么?想学松州造反?

  想到这里,他自己都笑了——就这些流民的构成,妇孺占了大半,青壮还被削去拇指,靠这些人造反与自缢何异?

  见阮行犹豫,贾正又补充道:“这一路惨死的百姓还未清理。

  冬天还好,若任由尸体腐烂,明年魏州必将疫病横生。这些事情,不知官府会不会做?”

  贾正深吸一口气,低声又说:“疫病,比蛮兵可怕多了。”

  阮行皱眉开口:“你怎么做是你的事,与我无关。通报魏州官府是我的职责,如何与差役沟通是你自己的事。”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赢了,这些东西都是你的,怎么处理随你。

  但我只保证我不动,能不能守住,还得靠你自己本事。”

  阮行说完不再看贾正,翻身上马,调转马头。

  亲卫们迅速簇拥而上,将他护在中间。

  马蹄声起,阮行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回头朝贾正喊道:

  “通天关离此地只有百余里,要不要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