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无声的默许-《总裁契约孕妻逃离豪门》

  陆瑾寒的沉默离去,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在苏晚死寂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混乱的涟漪。没有斥责,没有警告,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流露。他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离开了。

  这算什么?

  是懒得理会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动作?还是……一种无言的默许?

  苏晚坐在书桌前,许久没有动弹。指尖还残留着平板屏幕冰凉的触感,那幅未完成的星空图虽然已被删除,但描绘时的专注和短暂逃离现实的慰藉,却真实地烙印在她的感官里。

  她不确定陆瑾寒的态度。那个男人的心思深沉如海,她从未真正读懂过。或许,他只是觉得这种孩子气的涂鸦无伤大雅,不足以构成对他权威的挑战,故而懒得浪费唇舌。

  但无论如何,他没有制止。

  这对苏晚而言,已经足够。

  从那天起,绘画成了她在这囚笼里,唯一能够自主呼吸的缝隙。每天,在完成那些机械的、必须的日常之后,她便会坐到书桌前,打开那个简陋的绘图软件,用手指蘸取虚拟的颜料,在方寸屏幕上构建只属于她的世界。

  她画得越来越熟练。虽然工具简陋,但她开始尝试捕捉光影,表现层次。她画晨光中栖水镇河面升腾的薄雾,画夕阳下老榕树拖长的影子,画深夜出租屋里,台灯下她伏案画设计图的剪影,以及旁边小床上,辰星恬静的睡颜。

  她画记忆里的一切。那些温暖的,带着生活质感的细节,被她用笨拙却真诚的笔触,一一复刻出来。这不再仅仅是消磨时间,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救,一种对抗遗忘和虚无的仪式。

  她依旧会在画完后,默默删除。像是小心翼翼地将珍贵的宝物埋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这个过程本身,也带给她一种奇异的、掌控着什么的感觉。

  陆瑾寒似乎真的对此视若无睹。他依旧早出晚归,即使偶尔看到她坐在书桌前,目光也只是一掠而过,没有任何表示。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互不干扰的平衡。

  这天傍晚,陆瑾寒回来得比平时早一些。苏晚正坐在沙发上,对着平板屏幕,描绘着一丛记忆中栖水镇墙角的牵牛花。她画得很投入,甚至没有听到他开门的声音。

  直到他换鞋的细微动静传来,她才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想要关掉屏幕。

  但这一次,她的动作慢了一拍。

  陆瑾寒已经走到了客厅中央。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了她手中亮着的屏幕,以及屏幕上那幅色彩鲜亮、带着乡土气息的牵牛花图。

  苏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僵在屏幕上方,不知该按下熄屏键,还是该若无其事地继续。

  陆瑾寒的脚步顿了顿。他的视线在那幅画上停留了大约两秒钟。

  那画很幼稚。花瓣的形状不够圆润,叶片的脉络模糊不清,色彩也过于浓郁,缺乏层次。但不知为何,那蓬勃的、仿佛要冲破屏幕的生命力,以及作画者倾注其中的、显而易见的珍视,让这幅粗糙的画作,与他认知中那个苍白、顺从、如同人偶般的苏念,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他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短暂的目光停留,让苏晚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移开视线,像往常一样,脱下西装外套,走向了餐厅方向,似乎是要去倒水。

  苏晚僵在原地,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餐厅门口,才缓缓松了口气,迅速按熄了屏幕。掌心因为紧张而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看到了。

  而且,看得比上次更清楚。

  他依旧没有表示。

  这沉默,几乎比之前的禁令更让她感到不安。像是一场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审判,悬在头顶。

  晚餐时,气氛比平时更加凝滞。陆瑾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用餐的速度比平时更慢。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苏晚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仿佛在重新评估着什么。

  苏晚低着头,小口吃着东西,味同嚼蜡。她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像无形的探针,试图刺探她内心深处那些被他视为“不合时宜”的念想。

  “画画……能让你打发时间?”他突然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苏晚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抬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她不知道他问这话的意图,是嘲讽,还是单纯的询问。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避开了他的视线。

  陆瑾寒没有再追问。他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脸上。

  “比起那些无病呻吟的电影,至少……还算是个像样的消遣。”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

  像样的消遣。

  这就是他对她倾注了情感和回忆的绘画的定义。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有点酸,有点涩,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接受。在他眼里,她所做的一切,大概都只是“消遣”吧。只要不影响他设定的秩序,不挑战他的权威,他或许可以容忍。

  这算什么?饲养宠物时,给予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打发时间的玩具?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没有说话。

  陆瑾寒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烦躁。他讨厌她这种将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的样子,这让他有种无法完全掌控的感觉。

  他站起身,离开了餐厅。

  苏晚独自坐在餐桌旁,看着满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精致菜肴,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他用最华丽的牢笼囚禁了她,却又默许她在这牢笼的一角,用最简陋的方式,构建一个虚幻的、关于过去的梦。

  这究竟是仁慈,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残忍?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这片被默许的、狭窄的灰色地带里,她必须小心翼翼地,守护住这点微弱的光。哪怕它照不亮前路,至少,能让她在无边的黑暗中,不至于彻底迷失自己。

  她收起碗筷,走向厨房。水流声哗哗响起,掩盖了她心底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无声的默许,维系着脆弱的平衡。

  而这平衡之下,是暗流汹涌的,两颗截然不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