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魏纪八】-《白话文讲资治通鉴》

  邵陵厉公嘉平五年至正元二年,公元253-255年

  魏邵陵厉公嘉平五年(癸酉年,公元253年)

  春季,正月,初一: 蜀汉大将军费祎在汉寿与诸位将领举行盛大聚会,投降的魏将郭修(也作郭循)也在座。费祎开怀畅饮,酩酊大醉。郭修突然起身刺杀了费祎。费祎为人宽厚仁爱,不轻易怀疑他人。越巂太守张嶷曾写信告诫他说:“从前岑彭率领军队,来歙手持符节,都死于刺客之手。如今将军您地位尊贵,权力重大,却对新归附的人过于信任亲近。您应该以史为鉴,稍加警惕。”费祎没有听从,因此遭遇杀身之祸。

  魏帝下诏追封郭修为长乐乡侯,命他的儿子继承爵位。

  王昶、毋丘俭听闻东关兵败的消息: 各自烧毁营寨撤退。朝廷商议打算贬黜这些将领,大将军司马师说:“我没有听从诸葛诞(字公休)的建议,才导致这次失败。这是我的过错,将领们有什么罪!”于是全部宽恕了他们。司马师的弟弟安东将军司马昭当时担任监军,只被削去了爵位。任命诸葛诞为镇南将军,都督豫州诸军事;毋丘俭为镇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

  这一年: 雍州刺史陈泰请求下令让并州合力讨伐胡人,司马师同意了。军队尚未集结完毕,雁门、新兴两郡的胡人因为被征发远途服役而惊恐反叛。司马师又向朝廷官员道歉说:“这是我的过错,不是陈泰的责任!”因此大家都感到既惭愧又佩服。

  习凿齿评论道: 司马大将军(司马师)主动承担两次失败的责任,过错消除而功业更盛,可以说是明智之举。如果隐瞒失败、推卸责任,把过错归咎于他人,常常自夸功劳而掩饰损失,导致上下离心离德,无论贤愚都人心离散,那就大错特错了!统治百姓的人,如果能遵循这个道理来治理国家,即使行动失利也能声名远扬,军队受挫也能最终获胜,即使失败一百次也是可以的,何况只是两次呢!

  光禄大夫张缉对司马师说: “诸葛恪虽然打了胜仗(指东关之胜),但离被杀也不远了。”司马师问:“为什么?”张缉说:“他的威势震慑了他的君主,功劳盖过全国,还求什么不死呢?”

  二月: 吴军从东兴返回。吴主进封太傅诸葛恪为阳都侯,加授荆州、扬州牧,都督中外诸军事。诸葛恪于是产生了轻敌之心,又想出兵北伐。众大臣认为频繁出兵导致军民疲惫,一致劝谏诸葛恪,诸葛恪不听。中散大夫蒋延坚持争辩,诸葛恪命人将他架出去。诸葛恪因此撰写了一篇论文晓谕众人,大意是:“凡是敌对国家都想互相吞并,就像仇人想要除掉对方一样。有了仇人却任其发展,祸患不在自己身上,就会落在后代身上,不能不为长远考虑。从前秦国只拥有函谷关以西之地,尚且能吞并六国。如今魏国比起古代的秦国,土地大好几倍;吴国和蜀国加起来,还不及古代六国的一半。然而现在之所以能与魏国抗衡,只是因为曹操时期的老兵如今已消耗殆尽,新生的力量还没长大,正是敌人衰弱、力量不足的时候。加上司马懿先是诛杀了王凌,接着自己死去,他的儿子年幼弱小却独揽大权,即使有足智多谋之士,也无法得到任用。现在讨伐魏国,正是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圣人急于抓住时机,说的就是今天。如果顺从众人的意见,抱着苟且偷安的想法,以为长江天险可以世代保全,不考虑魏国的发展趋势而轻视其未来的威胁,这正是我深感忧虑的地方!现在听说有人认为百姓尚且贫困,想休养生息,这是不懂得考虑国家大危难而只贪图眼前小安逸的表现。从前汉高祖刘邦已经幸运地拥有三秦之地,为什么不闭关自守以享乐,反而要出兵攻打项羽,身负创伤,甲胄生虱,将士们厌倦困苦?难道他是甘愿冒险而忘记安宁吗?是因为考虑到长久下去不可能与项羽共存罢了。每次读到荆邯劝说公孙述进取天下的谋划,近来又看到家叔父(诸葛亮)奏表中陈述与贼寇争竞的策略,没有不喟然长叹的!我日夜辗转反侧,思虑的就是这些,所以姑且陈述我的愚见,传达给诸位君子。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死去,志向计划未能实现,也希望让后世知道我所忧虑的事情,可以有所思考。”众人虽然心里都认为不可行,但没有人敢再反驳。

  丹杨太守聂友: 一向与诸葛恪交好,写信劝谏他说:“先帝(孙权)本来有遏制魏国东关的计划,但计划未能施行;如今您辅佐大业,完成了先帝的遗志,敌人远道而来送死,将士们仰赖您的威德,舍生忘死,立下了非凡的功勋,这难道不是宗庙神灵和国家的福分吗!应该暂且按兵不动,养精蓄锐,观察敌人的破绽再行动。现在乘着这个势头又想大举出兵,天时并不有利,您却要强行按自己的意愿行事,我私下里感到不安。”诸葛恪在论文后面写了几句话回复聂友说:“您说的虽有道理,但未能看清天下大势。仔细看看我这篇论文,您就会明白了。”

  滕胤对诸葛恪说: “您受伊尹、霍光那样的重托,入朝安定国家,出征击败强敌,名声震动天下,百姓无不景仰,万众之心,都希望能蒙受您的恩泽而得到休息。如今在劳役之后,又兴师远征,百姓疲惫不堪,远方敌人又有防备,如果攻城不下,野外又抢掠不到东西,那就是白白断送之前的功劳而招致后来的责难了。不如按兵休整,等待时机。况且用兵是大事,事情要靠大家才能成功,大家如果都不乐意,您一个人怎么能安心呢!”诸葛恪说:“那些说不可行的人,都是缺乏谋略、贪图安逸的人。而你(滕胤)也这样认为,我还能指望谁呢!那曹芳昏庸无能,朝政被权臣把持,魏国的臣民,本来就有离叛之心。现在我凭借国家的资源,借助战胜的威势,还有什么地方不能攻克呢!”

  三月: 诸葛恪大规模征调各州郡士兵二十万人,再次入侵魏国。任命滕胤为都下督,掌管留守后方事务。

  夏季,四月: 吴国大赦天下。

  蜀汉姜维: 自认为熟悉西部羌、胡的风俗,又自负其文韬武略,想引诱各羌、胡部落作为自己的羽翼,认为自陇山以西,可以割据占有。他总想大举出兵,费祎常常限制他,不听从他的意见,给他的兵力不超过一万人,说:“我们这些人比丞相(诸葛亮)差得太远了,丞相尚且不能平定中原,何况我们呢!不如暂且保国安民,谨守社稷,至于建功立业,可以等待更有才能的人,不要指望侥幸取胜,把成败寄托在一次冒险上;如果不如意,后悔也来不及了。”等到费祎死后,姜维得以按自己的意志行事,便率领数万人从石营出发,包围了狄道。

  吴国诸葛恪: 入侵魏国淮南地区,驱赶掠夺百姓。有些将领对诸葛恪说:“现在率军深入敌境,边境地区的百姓必定成群结队地远逃他乡,恐怕我军劳苦而收效甚微。不如只包围新城(合肥新城),新城被困,魏国救兵必定会来,等救兵来了再想办法对付,就可以大获全胜。”诸葛恪采纳了这个计策,五月,回军包围了新城。

  魏帝下诏命太尉司马孚统领诸军二十万人前去救援。大将军司马师询问虞松:“现在东面(对吴)和西面(对蜀)都有战事,两边都很危急,而将领们士气有些低落,该怎么办?”虞松说:“从前周亚夫在昌邑坚守壁垒而吴、楚联军自行溃败,事情有时看似弱小实则强大,不可不细察。现在诸葛恪集中了他的全部精锐部队,足以横行暴虐,却坐守新城,是想引诱我军去决战。如果我军攻城不下,他们求战不得,军队疲惫,士气低落,势必自行撤退。将领们不径直前进,这对我们是有利的。姜维拥有重兵却孤军深入响应诸葛恪,靠抢夺我们的麦子为食,不是根基深厚的敌人。而且他认为我们正全力对付东面,西方必然空虚,所以长驱直入。现在如果命令关中诸军倍道兼程,急赴西线,出其不意,姜维大概就要逃跑了。”司马师说:“好!”于是派郭淮、陈泰率领关中全部军队,去解狄道之围;命令毋丘俭等人按兵不动,坚守城池,把新城丢给吴国。陈泰进军至洛门,姜维粮草耗尽,只得撤退。

  扬州牙门将、涿郡人张特: 守卫新城。吴军连续进攻数月,城中守军原有三千人,因疾病和战死者已超过一半,而诸葛恪又堆起土山加紧攻城,城池眼看就要失守,无法再守。张特于是对吴军说:“我现在无心再战了。但根据魏国法律,被围攻超过一百天而救兵不到的,即使投降,家属也不连坐治罪;我们自被围攻以来,已九十多天了。这城中原本有四千多人,战死的已超过一半,城即使陷落,还有一半人不想投降,我应当回去告诉他们,分辨善恶,明天一早送名单过来,现在先拿我的印绶作为凭证。”于是把自己的印绶扔给吴军。吴军听信了他的话,没有收取印绶。张特便连夜拆除房屋木材,修补城墙的缺口成为双重防御。第二天,他对吴军说:“我只有战斗到死了!”吴军大怒,再次进攻,却无法攻克。

  当时正值酷暑: 吴军士兵疲惫不堪,饮用生水,腹泻、浮肿,患病者超过一半,死伤遍地。各营军官每天报告病员增多,诸葛恪认为是谎报避战,想处斩他们,从此没人敢再报告。诸葛恪内心知道失策,又因城池久攻不下感到羞耻,怒形于色。将军朱异因军事问题顶撞了诸葛恪,诸葛恪立即剥夺了他的兵权,将他斥逐回建业。都尉蔡林多次陈述军事策略,诸葛恪都不采纳,蔡林便骑马投奔魏国。魏国将领探知吴军已疲惫不堪,于是派出援军。

  秋季,七月: 诸葛恪率军撤退。士兵们伤病交加,沿途倒毙,有的倒地不起掉进坑沟,有的被魏军俘获,幸存者悲痛呼号,全军上下哀叹不已。而诸葛恪却安然自若,出营在江中小洲上住了一个月,还计划在浔阳开垦田地。朝廷诏书接连召他回朝,他才慢悠悠地率军返回。从此,民众大失所望,怨恨之声四起。

  汝南太守邓艾: 对司马师说:“孙权已死,大臣们尚未真心归附新君。吴国那些名门望族都有自己的私人武装,拥兵仗势,足以违抗命令。诸葛恪刚刚执掌国政,国内没有强有力的君主(指少主孙亮年幼),他不考虑抚恤上下以稳固根基,却热衷于对外征战,残暴地役使百姓,出动全国的军队,困顿于坚固的城池之下,死伤数以万计,带着灾祸回国,这正是诸葛恪获罪的时候了。从前伍子胥、吴起、商鞅、乐毅都曾被当时君主信任重用,君主一死他们还是败亡了,何况诸葛恪的才能比不上这四位贤人,却不知考虑大患,他的灭亡指日可待。”

  八月: 吴军回到建业。诸葛恪排列卫队,前呼后拥地回到府邸,立即召见中书令孙嘿,厉声呵斥:“你们怎敢屡次妄作诏书!”孙嘿惶恐不安,告辞出来,借口生病回家。

  诸葛恪出征之后,朝廷(指曹魏朝廷)在官员任免方面所奏请任命的令长等各级官员,他一律罢免重新选任;他治理政务更加威严,对下属多有责罚;准备进见他的人无不胆战心惊。他又更换了宫廷宿卫,任用他的亲信;还命令军队整顿装备,打算进军青州、徐州。

  孙峻: 利用民众的怨恨和众人的不满,在吴主孙亮面前诬陷诸葛恪,说他想要发动政变。

  冬季,十月: 孙峻与吴主密谋,设置酒宴邀请诸葛恪。诸葛恪赴宴的前夜,精神烦躁不安,整夜没睡着,加上家中多次出现怪异现象,诸葛恪心中疑虑。第二天早上,乘车停在宫门外,孙峻已在帷帐中埋伏好士兵,担心诸葛恪不按时进来导致事情泄露,就亲自出来见诸葛恪说:“您如果贵体欠安,自然可以改日再来,我会详细禀告主上。”想以此试探诸葛恪的态度。诸葛恪说:“我会尽力进去。”散骑常侍张约、朱恩等人偷偷写信给诸葛恪说:“今天宫里的布置不同寻常,恐怕有其他变故。”诸葛恪把信给滕胤看,滕胤劝诸葛恪返回。诸葛恪说:“这些小辈能干什么?只怕他们借酒食下毒罢了。”诸葛恪进宫后,带着剑穿着鞋走上殿,向吴主谢恩后入座。摆上酒来,诸葛恪迟疑没有喝。孙峻说:“您的病还没完全好,平时要喝药酒,可以取来喝。”诸葛恪这才放心。喝自己带来的酒,酒过数巡,吴主起身回内殿。孙峻起身去厕所,脱掉长袍,换上短装,出来说:“有诏命逮捕诸葛恪!”诸葛恪惊跳起来,剑还没拔出,孙峻的刀已接连砍下。张约从旁边砍孙峻,只伤了他的左手,孙峻随手回砍张约,砍断了他的右臂。卫士们都冲上殿来,孙峻说:“要抓的是诸葛恪,现在已死!”命令卫士全部收刀,然后清扫地面重新饮酒。诸葛恪的两个儿子诸葛竦、诸葛建听说父亲遇难,用车载着母亲想逃跑,孙峻派人追杀了他们。用苇席裹住诸葛恪的尸体,用竹篾束腰,扔到了石子冈。又派无难督施宽到将军施绩、孙壹的军中,在公安杀了诸葛恪的弟弟奋威将军诸葛融以及他的三个儿子。诸葛恪的外甥都乡侯张震、常侍朱恩,都被诛灭三族。

  临淮人臧均: 上表请求收葬诸葛恪,说:“霹雳雷电,不会持续一整天;狂风大作,很少有终日不停的。然而随后还会有云雨,借此润泽万物。因此天地之威,尚且不能持续整日整旬;帝王之怒,也不应发泄得淋漓尽致。臣以狂愚之见,不知避讳,甘冒身死族灭之罪,祈求如风雨般的恩惠。念及已故太傅诸葛恪,罪孽深重,自取灭亡,父子三人的首级,悬于街市示众多日,观看者数万,咒骂声如风;国家处以极刑,无不震动,无论老人幼童,全都看到。人之常情,乐极则生悲,看到诸葛恪曾经尊贵显赫,举世无双,身居宰相高位,经历多年,如今被诛杀灭族,与禽兽无异,看完之后,感情反转,能不悲伤!况且已死之人,与土壤同处一域,挖凿砍刺,不会再有什么损伤。希望圣朝效法天地,怒气不要超过十天,让他的乡人或旧部属吏以平民之服收殓他,赐以三寸薄棺。从前项羽得到埋葬的恩惠,韩信获得收敛的恩情,这正是汉高祖刘邦获得神明赞誉的原因。愿陛下弘扬三皇的仁德,施予哀怜之心,使国家的恩泽加于有罪之人的尸骸,让他再次承受不尽的恩惠,以此扬名远方,警戒劝勉天下之人,意义岂不重大!从前栾布假托诏命祭奠彭越,臣私下认为不妥,他不先请示主上而擅自盗用名义纵情,没被杀头已是万幸。现在臣不敢公开上表宣扬此事以显露陛下的恩德,谨伏拜手书,冒昧陈述,乞求圣明哀怜体察。”于是吴主孙亮及孙峻允许诸葛恪的旧部下收殓埋葬了他。

  当初,诸葛恪年轻时: 就名声很大,吴大帝孙权非常器重他,而他的父亲诸葛瑾却常常为此担忧,说:“他不是能保全家族的人。”父亲的朋友奋威将军张承也认为诸葛恪必定会使诸葛氏败亡。陆逊曾对诸葛恪说:“地位比我高的人,我必定事奉他与他一同晋升;地位比我低的人,我就扶持帮助他;如今我看您盛气凌驾于地位高的人之上,心意轻视地位低的人,这不是安定德行的基础。”蜀汉侍中诸葛瞻,是诸葛亮的儿子;诸葛恪再次攻打淮南时,越巂太守张嶷给诸葛瞻写信说:“吴主(孙权)刚去世,新皇帝(孙亮)实在年幼弱小,太傅(诸葛恪)受托孤重任,谈何容易!即使有周公那样的才能,尚且发生管叔、蔡叔散布流言的变故;霍光受命辅政,也有燕王旦、盖长公主、上官桀父子阴谋作乱,依靠汉昭帝的英明才得以幸免于难。从前常听说吴主生杀赏罚,从不交给下面的人处理,如今又在临终之际,突然召见太傅,托付后事,确实令人忧虑。加上吴楚之人性情剽悍急躁,这是早有记载的,而太傅离开年幼的君主,深入敌境作战,恐怕不是良策长算。虽说吴国纲纪严明,上下和睦;但万一有个闪失,就不是明智者的考虑了。取古事对照今天,今天就是古事的翻版。除非您(郎君)向太傅进献忠言,还有谁能尽言呢!撤军回国,发展农业,致力施行德政恩惠,几年之后,再东西并举(伐魏),实在为时不晚,希望您深思采纳!”诸葛恪果然因此败亡。

  吴国群臣共同商议上奏: 推举孙峻为太尉,滕胤为司徒。有谄媚孙峻的人说:“国家大权应由皇族掌握。如果滕胤(非皇族)做了副丞相(司徒),他名声素来很大,众人归附,前途不可限量。”于是上表举荐孙峻为丞相、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又不设置御史大夫(司徒、司空、太尉为三公,孙峻任丞相,位在三公之上,且不设御史大夫,权力更集中)。从此士人大失所望。滕胤的女儿是诸葛恪儿子诸葛竦的妻子,滕胤因此推辞新的职位。孙峻说:“鲧的罪过不牵连禹(指父亲有罪不连累儿子),滕侯何必推辞呢!”孙峻与滕胤虽然内心并不融洽,但表面上却互相包容,进封滕胤爵位为高密侯,像从前一样共事。

  齐王孙奋: 听说诸葛恪被杀,从封地(今芜湖附近)移驻芜湖,想到建业观察局势变化。傅相谢慈等人劝谏,孙奋杀了他们,因此被废为庶人,流放到章安县。

  南阳王孙和的妃子张氏: 是诸葛恪的外甥女。在此之前,诸葛恪有迁都的打算,派人修治武昌宫,民间有传言说诸葛恪想迎立孙和。等到诸葛恪被杀,丞相孙峻因此剥夺了孙和的王玺绶带,将他流放到新都,又派使者追去赐死。当初,孙和的妾何氏生下儿子孙皓,其他姬妾生下儿子孙德、孙谦、孙俊。孙和临死前,与张妃诀别,张妃说:“无论吉凶,我当相随,决不独自偷生。”也自杀了。何姬说:“如果都跟着去死,谁来抚养孤儿呢!”于是抚育孙皓和他的三个弟弟,他们都依赖何姬才得以保全。

  魏高贵乡公正元元年(甲戌年,公元254年)

  春季,二月: 魏国中书令李丰被杀。

  起初,李丰十七八岁时: 已有清高的名声,天下人一致称赞。他的父亲太仆李恢却不愿意他这样,命令他闭门谢客。曹爽专政时,司马懿称病不出,李丰任尚书仆射,在曹爽和司马懿之间周旋,所以没有与曹爽一同被杀。李丰的儿子李韬,被选中娶了齐长公主。司马师执政后,任命李丰为中书令。当时,太常夏侯玄名满天下,因为是曹爽的亲戚,不能在朝中担任要职,常常闷闷不乐;张缉因为是皇后的父亲(其女为魏帝曹芳张皇后)离开郡守职位在家闲居,也不得意。李丰与这两人都很亲近友好。司马师虽然提拔了李丰,但李丰内心更倾向于夏侯玄。李丰担任中书令两年,魏帝曹芳多次单独召见李丰谈话,内容无人知晓。司马师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就请李丰相见并询问谈话内容,李丰不肯说实话;司马师大怒,用刀环将李丰打死,把尸体交给廷尉,接着逮捕了李丰的儿子李韬以及夏侯玄、张缉等人,都交给廷尉。廷尉钟毓负责审理,上奏说:“李丰与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等人密谋说:‘等到册封贵人的日子(利用皇帝临轩的机会),各营士兵都在宫门把守,陛下亲临前殿,我们趁机挟持陛下,率领部众和群臣,诛杀大将军(司马师);陛下如果不听从,就强行将他带走。’”又说:“他们计划让夏侯玄任大将军,张缉任骠骑将军;夏侯玄、张缉都知道这个阴谋。”庚戌日,处死李韬、夏侯玄、张缉、苏铄、乐敦、刘贤,并诛灭三族。

  夏侯霸投奔蜀汉时: 曾邀请夏侯玄一同前往,夏侯玄没有答应。等到司马懿去世,中领军高阳人许允对夏侯玄说:“这下不用再担忧了!”夏侯玄叹息道:“士宗(许允字),你怎么看不清形势呢?这人(指司马懿)尚且能以世交子弟的待遇对我,他的儿子司马师(字子元)、司马昭(字子上)是不会容忍我的。”等到被捕入狱,夏侯玄不肯写供词。廷尉钟毓亲自审问他。夏侯玄严肃地责备钟毓说:“我有什么罪!你身为令史(指廷尉属官)责问我,你就替我写吧!”钟毓认为夏侯玄是名士,气节高尚,不可屈服,但案子必须了结,就连夜代他写好供词,让供词与案情相符,流着泪拿给夏侯玄看;夏侯玄看了,只是点了点头。临到押赴刑场时,他面不改色,举止如常。

  李丰的弟弟李翼: 是兖州刺史,司马师派人去逮捕他。李翼的妻子荀氏对李翼说:“中书令(李丰)的事情败露了,你应赶在诏书未到之前投奔吴国,为什么坐等死亡!你身边有谁能同生共死?”李翼还在思考未回答,妻子说:“你身在大州(兖州),却不知道有谁能同生共死,即使逃去也难免一死!”李翼说:“两个儿子还小,我不能走。现在只是我一人连坐处死罢了,两个儿子必定能免罪。”于是留下不走,最终被杀。

  当初,李恢(李丰父): 与尚书仆射杜畿以及东安太守郭智关系很好。郭智的儿子郭冲,有真才实学但外表不显,在州里名声不大。郭冲曾与李丰一同拜见杜畿,告退后,杜畿感叹说:“李恢(字孝懿)没有好儿子;不仅没有好儿子,恐怕连家族都难保全。郭智倒是不会死,他的儿子足以继承家业。”当时人都认为杜畿说得不对。等到李丰被杀,郭冲做了代郡太守,最终继承了父亲的事业。

  正始年间(约240-249年): 夏侯玄(字太初)、何晏(字平叔)、邓飏(字玄茂)都很有名,想结交尚书郎傅嘏,傅嘏不接受。傅嘏的朋友荀粲感到奇怪并问他,傅嘏说:“夏侯玄志向超过了他的器量,能博取虚名却无真才实学。何晏言论高远而内心近利,喜好辩论却不真诚,正是所谓利口覆邦国的人。邓飏做事有始无终,外表追求名利,内心毫无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