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旧历翻新,双影伴岁-《科技创途:林骁的非凡之路》

  诗曰

  残历撕残又一年,寒炉续火暖双筵。

  牵衣共踏阶前雪,执手同看檐下烟。

  针脚密缝冬夜冷,药香轻散晓霜寒。

  莫言迟暮行将尽,尚有余温绕膝边。

  林骁把最后一页旧历撕下来时,纸角“刺啦”一声破了,像扯断了根细弱的线。墙上的新历印着鲜红的福字,是晚晴昨天送来的,母亲却总说“旧历还没看完”,非要把撕下来的纸页叠得整整齐齐,收在樟木箱的底层——那里藏着父亲生前用过的老花镜、磨秃的笔尖,还有三十多年来的旧历,每一页都记着柴米油盐的琐碎:“三月初三,买化肥”“七月廿五,骁儿寄钱”“腊月初八,老头子咳嗽”。

  “阿骁,把你爹的棉裤拿来,我再絮点新棉花。”母亲坐在火盆边,手里攥着团白生生的新棉,是前几日赶集买的。她的手指关节肿得像老树根,却把棉团撕得匀匀的,“去年絮的棉花板结了,不暖和,你爹总说‘像裹着层冰’。”

  林骁从里屋翻出棉裤,藏青色的,裤脚磨出了毛边,膝盖处缝着块同色的补丁,是母亲前年补的。他把棉裤往母亲膝头放时,触到她腿上的膏药,温热的,带着艾草的气息——母亲的老寒腿这几日又犯了,夜里总疼得睡不着。

  “娘,我来吧,您歇着。”林骁想接过棉裤,母亲却往旁边躲了躲,老花镜滑到鼻尖:“你手重,絮不匀。你爹穿衣服挑剔,棉花不匀硌得慌。”她的针穿过布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蚕食桑叶,“他年轻时穿我絮的棉裤,在雪地里扛木头都不觉得冷,说‘比羊皮袄还暖’。”

  父亲的藤椅斜靠在火盆边,椅面的藤条断了两根,用麻绳捆着,是林骁前几日修的。母亲总把藤椅擦得干干净净,说“你爹爱坐这把,说透气”。此刻椅面上搭着父亲的蓝布衫,领口的纽扣松了,母亲时不时停下来,伸手把纽扣系系紧,像在给谁整理衣裳。

  “昨儿夜里我梦见你爹了,”母亲忽然开口,针在布面上悬着,“他穿着这件蓝布衫,蹲在灶前烧火,说‘老婆子,新棉絮好了没?我冻得慌’。”她往火盆里添了块炭,火星“噼啪”溅起,“我给他盖了床厚棉被,他还说冷,你说是不是我絮的棉花不够多?”

  林骁的喉咙发紧,往母亲手里塞了个暖水袋:“够了娘,是爹想您了。”他转身往厨房走,灶台上的铁锅炖着羊肉汤,是晚晴的母亲送来的,说“给婶补补身子”。

  父亲生前用的粗瓷碗摆在灶边,碗沿的豁口对着嘴,母亲总说“这样喝汤不烫”。林骁往碗里盛了勺汤,热气模糊了视线,他忽然看见父亲蹲在灶前,抢母亲手里的汤碗,说“我先尝尝咸淡”;看见母亲嗔怪地拍他的手,却把最肥的那块肉夹进他碗里。

  晚晴挎着竹篮进来时,正撞见林骁对着空碗出神。篮子里装着刚炸的丸子,金黄金黄的,混着肉香。“林大哥,我娘让我送点丸子来,说给婶当下酒菜。”她把丸子放在火盆边的小几上,见母亲在絮棉裤,便蹲下来帮忙理线,“婶,这棉花真白,絮出来的棉裤准暖和。”

  母亲笑了,把一团棉塞给晚晴:“你也来试试,当年我教你娘织棉裤,她比你还笨,把棉花弄得到处都是。”晚晴的儿子小念凑过来,手里举着幅画:“太奶奶,你看我画的爷爷,戴着棉帽,可暖和了。”

  画上的老人穿着厚厚的棉裤,戴着歪歪扭扭的棉帽,手里还牵着个老太太,两人站在雪地里,身后是冒炊烟的老屋。母亲接过画,用粗糙的手指摸着画里的棉裤,忽然哭了:“像,真像……你爷爷就爱穿我絮的棉裤,说‘暖和得能在雪地里打滚’。”

  晚晴赶紧给母亲递了块手帕,小念趴在母亲膝头,用小手擦她的眼泪:“太奶奶不哭,等我长大了,给爷爷絮棉裤,比太奶奶絮的还暖和。”

  父亲的藤椅在火盆边投下歪斜的影,像他生前的样子。母亲把画放在藤椅上,说“给你爷爷看看,小念画得多好”,又继续絮棉裤,针脚比刚才密了些,仿佛怕风从针眼里钻进去,冻着谁。

  午后,雪又下了起来,像要把整个村子都埋进雪里。母亲说想晒晒太阳,林骁便扶她坐在藤椅上,父亲的蓝布衫搭在她肩上,像个温暖的影子。雪花落在蓝布衫上,很快化了,留下淡淡的水痕,母亲用手抚摸着,说“你爹出汗了,我给他擦擦”。

  林骁望着远处的麦田,雪把田地盖得严严实实,像条厚厚的棉被。他忽然想起父亲总说“瑞雪兆丰年”,每年下雪,都要拉着母亲去田埂上转,说“看看麦子睡得香不香”。如今田埂上的脚印,换成了他和母亲的,只是走得更慢,更稳。

  “骁儿,”母亲忽然开口,“把你爹的烟袋拿来,我给他装袋烟。”烟袋锅是空的,母亲却捏着烟杆,对着藤椅的方向比划,“抽袋烟暖暖身子,等会儿咱去看麦子。”

  林骁没动,只是往火盆里添了块炭:“娘,雪太大,等晴了再去。”他知道,母亲说的“一起走”,从来不是真的要去哪里,而是想让那些刻在岁月里的习惯,继续活下去——像父亲在世时那样,絮棉裤,晒蓝布衫,在雪天里惦记着田埂上的麦子。

  傍晚时,雪停了,夕阳把雪地染成金红。母亲靠在藤椅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没絮完的棉裤,嘴角带着笑,像梦见了父亲穿着新絮的棉裤,在雪地里给她摘冻红的山楂。林骁往她身上盖了条毛毯,毛毯上绣着朵石榴花,是母亲年轻时的手艺。

  火盆里的炭还在烧着,映得堂屋暖暖的。林骁看着墙上的新历,日期一天天往前走,像条不停歇的河。他忽然明白,父母的“老”从来不是负担,他们的“修”也从来不是麻烦,而是用一辈子的时光,把“家”这个字缝得又暖又结实。

  就像母亲絮的棉裤,针脚里藏着的,是比炭火更长久的暖;像父亲留下的藤椅,磨损处印着的,是比岁月更深厚的情。而他能做的,就是陪着母亲,把这些暖,这些情,一点点续下去,让每个冬天都有旧历的温度,让每条路,都有“一起走”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