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檐下冰棱 shuhaige.net-《七零北大荒:天师知青》

  雪后初晴,檐角的冰棱坠成了透明的帘,阳光一照,像串碎钻晃得人睁不开眼。苏婉清站在灶台前揉面,发面的盆里冒着细密的白汽,混着红糖的甜香漫了满院。

  “面团得醒够时辰才软和。”她对着院里喊,杨浩宇正踮脚够檐下最长的那根冰棱,木杆一挑,冰棱“啪”地砸在雪地上,碎成亮晶晶的碴。“你跟这冰棱较啥劲?”她笑着摇头,手里的擀面杖压过面团,发出规律的“咚咚”声。

  “给你做个玩意儿。”杨浩宇捧着碎冰跑进来,袖口沾着雪沫,“等会儿就知道了。”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脸颊发红。苏婉清瞥见他兜里露出半块青石板,上面似乎刻着纹路,想问又忍住了——他总爱搞这些小惊喜,等不及就没意思了。

  面案上渐渐排满红糖馒头,圆滚滚的像堆小元宝。苏婉清刚把第一屉上锅,院门外就传来王会计的声音:“浩宇在不?张屠户那事得补个签字。”

  杨浩宇应声出去,苏婉清趁机掀开他放在桌角的青石板——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囍”字,旁边还凿了两只交颈的小鸟,边缘磨得光滑,显然刻了不止一天。她心里一暖,赶紧盖回布巾,指尖却在发烫——难怪他前几天总往柴房跑,原来在偷偷凿这个。

  “婉清,王会计说中午留这儿吃饭。”杨浩宇回来时手里多了张纸,“刚巧馒头出锅,让他尝尝你的手艺。”他说着往灶里添柴,目光扫过桌角的布巾,嘴角悄悄扬起。

  苏婉清把蒸好的馒头端出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王会计拿起一个掰开,红糖流心顺着指尖往下淌,他咂着嘴夸:“比镇上铺子的还香!”忽然瞥见杨浩宇虎口的伤,“咋还磨破了?张屠户那事没吃亏吧?”

  “小伤。”杨浩宇不在意地摆手,给王会计倒了碗热粥,“他婆娘那烧火棍没打着我,倒是婉清,掏出她爹那把短刀时,比谁都横。”

  苏婉清脸一热,刚要反驳,王会计就笑了:“这才对嘛,过日子就得这样,你护着她,她也敢为你出头。”他喝了口粥,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张屠户婆娘刚才闹着要撤诉,说那银戒指是她自己掉的,跟打架没关系。”

  “她倒会装。”苏婉清哼了一声,想起那枚刻着忍冬花的戒指,“昨天捡着时,上面还沾着雪呢。”

  杨浩宇往她碗里塞了个馒头:“别气了,王会计说他们家男人被拘着,她一个人扛不动年货,刚才蹲在村口哭呢。”

  苏婉清咬着馒头没说话。王会计叹着气补充:“也是个可怜人,嫁给张屠户没享过一天福,这次也是被男人撺掇的。”

  院门外忽然传来怯生生的叫卖声:“卖糖葫芦嘞——”杨浩宇眼睛一亮,冲出去拦住小贩,回来时举着两串红亮亮的糖葫芦,山楂上的糖衣沾着细碎的冰碴。

  “刚冻过的,甜里带点脆。”他递一串给苏婉清,自己咬了一颗,糖渣沾在嘴角,“小时候我娘总说,雪后吃糖葫芦,一年都顺顺当当。”

  苏婉清咬了一口,冰碴硌得牙有点麻,甜味却像小溪似的淌进心里。她忽然想起刚才的青石板,故意说:“下午有空不?帮我把院里的雪堆个雪人呗,要带帽子的那种。”

  “得加个鼻子!”杨浩宇眼睛发亮,“用胡萝卜!我去李嫂子家借!”

  王会计看着两人的背影笑出了声,拿起桌上的青石板布巾,露出底下的“囍”字。他悄悄把布盖回去,心里嘀咕:这俩孩子,藏着掖着的暖,比这馒头还甜。

  午后的阳光把雪地晒得有点黏脚,杨浩宇正给雪人插胡萝卜鼻子,苏婉清忽然喊他:“快看!檐角的冰棱化水了!”

  冰棱往下滴水,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像在写密码。杨浩宇忽然拉着她往柴房跑,抱出个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用碎冰棱拼的两只小鸟,翅膀上还沾着细小的冰晶,正是青石板上刻的模样。

  “早上砸冰棱弄的。”他挠挠头,“想着等冰化了,就用木头刻一对。”

  苏婉清看着那些透明的冰鸟,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她转身跑回屋,拿出块红布,把青石板包起来塞进他怀里:“这个,我看到了。”

  杨浩宇的脸“腾”地红了,刚要说话,就被她拽着往雪人那边跑:“快!给雪人系红围巾!”

  红布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像团跳动的火苗。杨浩宇忽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婉清,等开春,咱把青石板嵌在院门口的柱子上吧?”

  “嗯。”苏婉清往他怀里缩了缩,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和檐角冰棱滴水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咚、咚、咚,像在数着日子,一天比一天暖。

  傍晚时,张屠户婆娘送来一小筐冻梨,红着眼圈说:“婉清妹子,上午的事对不住了。”苏婉清接过梨,往她手里塞了两个红糖馒头:“趁热吃吧,家里还有事忙,快回吧。”

  看着那婆娘的背影,杨浩宇忽然说:“其实她也不算坏,就是被日子磨得没了样子。”

  苏婉清点头,忽然指着天边的晚霞:“你看,像不像你昨天凿的冰鸟翅膀?”

  橘红色的晚霞铺在天上,真的像展翅的鸟。杨浩宇握紧她的手,指尖碰在一起,沾着点糖葫芦的甜味。檐下的冰棱还在滴水,滴在青石板的“囍”字上,晕开一小圈深色的痕,像时光在轻轻盖章。

  这一天的日子,像慢火炖的粥,红糖的甜、雪水的凉、冰棱的脆、拥抱的暖,全融在一块儿,稠得化不开。苏婉清看着灶台上冒热气的馒头,忽然觉得,所谓安稳,就是有人陪你等冰棱化水,有人为你刻石为证,有人把日子过成了红糖馒头——看着普通,掰开全是流心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