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殊味启朱门-《穿成炮灰后我靠烤串称霸古代》

  暮春的晨光透过通判府后院雕花木窗的缝隙,在青石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院落一角的梨树正值花期,细碎的花瓣随风飘落,在地上铺了浅浅一层。然而此刻,院中无人欣赏这番春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简陋灶台前的少年身上。

  陆小串深吸一口气,将昨夜精心串好的肉串置于炭火之上。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枣木炭,火势温润持久,最适合炙烤。滋啦声响,肉串与炽热的炭火相遇的瞬间,一股白烟袅袅升起,带着生肉与烈火碰撞时特有的焦香。

  他的动作沉稳老练,全然不似一个少年。手腕轻转间,肉串在火焰上翻飞,每一面都受热均匀。这手法是他前世在烧烤摊上练就的,如今却要在这陌生的时空里,成为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王通判端坐在院中梨木扶手椅上,指尖有节奏地轻叩扶手,神色淡然。这位新任通判到任不过月余,却已让青州官场见识了他的手段。此刻他看似平静,实则心中另有计较。

  站在他身侧的陈管事垂手侍立,目光却不时扫向灶台,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这位在王府侍奉二十年的老管事,最是懂得察言观色。他注意到,在少年开始炙烤时,大人叩击扶手的节奏微不可察地变快了。

  角落里,几位厨役窃窃私语。为首的张师傅是府中的老人,此刻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这般粗鄙的炙烤之法,也敢在大人面前献丑...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徒弟说道,不过是市井小贩的玩意儿,如何登得大雅之堂?

  话音未落,一股奇异的香气突然在院中弥漫开来。那香气初闻是焦香的肉味,细品之下,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辛烈,仿佛塞外大漠的风沙,又似南国密林中的异果,霸道地占据了每个人的嗅觉。

  王通判叩击扶手的动作微微一顿。

  此时,陆小串正将秘制的酱料细细刷在肉串上。这酱料是他用这个时代能找到的最接近的原料调配而成,虽然不及前世的配方,却也独具风味。酱料与炙热的肉串相遇,发出更为热烈的滋滋声,一股更为复杂的香气蒸腾而起——那是酱料的醇厚、油脂的焦香与香料的神秘气息完美融合的味道。

  站在哥哥身后的丫丫,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她看着哥哥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的手指关节,心中既骄傲又忐忑。自从爹娘去世后,哥哥就像变了个人,不再是那个整日浑浑噩噩的赌徒,而是成了她可以依靠的大山。

  当陆小串撒上最后一味调料时,院中忽然静了下来。那是一种混合了孜然的异域风情与辣椒的炽烈奔放的香气,如同一个技艺高超的乐师,在众人的味觉记忆里奏响了一曲前所未有的乐章。

  王通判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这香气让他想起多年前在京城时,那位致仕老尚书府上尝过的异域珍馐。只是眼前的香气更加浓烈,更加...鲜活。

  终于,第一串烤肉完成。陆小串小心地将它置于青瓷盘中,金黄的肉块上点缀着红艳的辣椒末,油脂仍在微微沸腾,散发出诱人的光泽。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小厮躬身将瓷盘呈至王通判面前。

  王通判执箸,却没有立即品尝。他细细端详着这串看似普通却又与众不同的炙肉,目光在那焦黄的外皮与鲜嫩的肉质间流转。作为科举出身的士大夫,他向来注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眼前这串炙肉看似粗犷,却处处透着匠心。

  良久,他才缓缓夹起一块,送入口中。

  肉块入口的刹那,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外皮焦脆,在齿间碎裂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内里的肉质却鲜嫩多汁,随着咀嚼,浓郁的肉香在口中迸发。最令人惊奇的是那层层叠叠的味道——先是酱料的咸香,接着是孜然独特的辛烈,最后是辣椒灼热的后劲,每一种味道都清晰可辨,却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他细嚼慢品,仿佛在品味一首精妙的诗篇。那异域风情的香料与熟悉的肉香交织,在他的味蕾上演绎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宴。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官场上步步为营的通判大人,只是一个被美味征服的食客。

  满院寂静,唯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通判大人的评价。张师傅脸上的讥诮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侍奉过三任通判,从未见过哪位大人对一道菜如此专注。

  王通判缓缓放下竹签,目光深邃地看向陆小串:此系何物?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陆小串躬身答道:回大人,乡野粗食,尚无雅称。

  这个回答让王通判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倒是难得。他将盘中剩下的半串递给身侧的陈管事:诸位同尝。

  陈管事小心翼翼地接过,细细品尝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侍奉王通判多年,尝遍珍馐,却从未体验过如此独特的风味。那香气仿佛有生命般,在口中久久不散,让人回味无穷。

  待烤鱼呈上时,王通判的眼中已有了几分了然。他屈指轻叩石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院中格外清晰。

  三日后老夫人寿宴,添此炙味。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日供三十串,持续半月。

  陆小串呼吸微窒。这是他期盼的机会,也是沉重的负担。每日三十串,意味着他天不亮就要开始准备,直到深夜才能休息。但这也是他摆脱周老虎那个噩梦的唯一希望。

  然而王通判话锋一转:然——府中采买皆有定例。每串五文,日结。

  五文。这个数字如冷水浇头,让陆小串瞬间清醒。这比他在市集上的售价还要低两文,连成本都难以覆盖。

  角落里传来张师傅压抑的嗤笑。那笑声中带着幸灾乐祸,仿佛在嘲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陆小串垂首,看着自己满手的灼痕与新伤叠旧伤的手指关节,喉结轻轻滚动。他明白,这是通判府的下马威,是要以贱价买断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他这样的小民,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但他不能放弃。想起周老虎那狰狞的面孔,想起丫丫惊恐的眼神,他必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沉默在院中蔓延。丫丫不安地挪了挪脚,小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哥哥的衣角。她虽然年幼,却也懂得五文钱意味着什么。

  终于,陆小串抬起头,眼底血丝纵横,声音却异常平稳:大人明鉴。此物需用西域秘料,日制不过五十之数。五文钱...实在难抵本钱。

  王通判抚须,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敢在他面前讨价还价的人不多,更何况是个半大少年。哦?待要如何?

  每串八文,日付定金。陆小串一字一句道,目光坚定,若蒙应允——

  他突然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猝然掀起裤腿,露出了狰狞的伤处。那伤口显然未经妥善处理,脓血交错,在春日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草民愿延医诊治,先保府上供给无虞。

  这个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丫雅的啜泣声再也压抑不住,细弱的哭声在寂静的院中格外清晰。她记得哥哥是如何忍着剧痛,每天拄着拐杖去河边叉鱼,去市集摆摊。那伤口每次发作都疼得他冷汗直流,他却总是笑着说没事。

  王通判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他凝视着少年微微颤抖却依然挺直的脊梁,目光扫过他因疼痛而发白的嘴唇,最终落在他身后那个蜷缩在墙角、哭得浑身发抖的小丫头身上。这一刻,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小贩,而是一个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兄长。

  院中的梨树随风轻摇,落英缤纷。一片花瓣悄然落在王通判的衣袖上,他轻轻拂去。

  七文。他振袖起身,声音不容置疑,每日卯时,角门交割。

  这个价格依然低于市价,但已是他的底线。作为通判,他不能让人觉得他过于仁慈,但作为一个读书人,他也做不到对这样的苦难视而不见。

  说罢,他转身离去,锦袍在春风中轻扬,留下一院神色各异的人群。

  待那袭锦袍没入幽深的甬道,陈管事这才上前,将一串铜钱轻置于灶台:这是试菜的赏钱。

  陆小串接过尚带余温的二百文钱,指尖在不经意间擦过对方袖口暗绣的缠枝纹。那纹路精致繁复,与他粗糙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他明白,自己刚刚与虎狼立下了契约。通判府不是善堂,这每月六两银子的生意,是要用他的血汗来换的。

  当夜,兄妹二人终于住进了城南的一家小客栈。丫丫抱着新絮的被褥,很快就在疲惫中酣然入梦。陆小串却独对孤灯,就着昏黄的灯光,一枚一枚地清点着今日所得的铜钱。

  七百文。这个数字在灯下闪着微弱的光,却依然与五十两的巨债隔着万丈深渊。他仔细盘算着:通判府的订单每月能赚四两多银子,加上偶尔接些私活,或许...或许真能在半年内还清债务。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压了下去。周老虎只给了最后三天,如今已经过去了两天。明天就是最后期限,而他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窗外,更夫的梆声破雾而来,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陆小串吹熄摇曳的灯焰,房间顿时陷入黑暗。在浓稠的夜色里,怀中的辣椒罐硌在胸口,传来阵阵隐痛。

  这场以伤痛换来的转机,不过是又一局生死博弈的开端。他知道周老虎绝不会善罢甘休,通判府的差事也未必长久。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月色如水,透过窗纸洒在兄妹二人身上。陆小串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心中百感交集。前世他只是个普通的烧烤摊主,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城管检查和同行竞争。而今,他却要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为了生存而挣扎。

  他想起了穿越之初的那个雨夜,想起了原主记忆中的恐惧与绝望,想起了第一次烤鱼成功时的欣喜...这短短数月的经历,比他前世二十年都要漫长。

  哥...睡梦中的丫丫呢喃着,小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直到触到哥哥的衣袖,才安心地继续沉睡。

  陆小串轻轻握住妹妹的小手,在心中立下誓言:无论如何,他都要护得丫丫周全,都要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用自己的双手,烤出一片天地。

  他仔细收好那七百文钱,将其中大部分藏在贴身的内袋里,只留下几十文作为明日采买之用。通判府的订单需要新鲜的食材,他必须在天亮前赶到早市。

  夜色渐深,客栈外偶尔传来马蹄声与更夫的梆子声。陆小串终于合上双眼,在疲惫中沉入梦乡。在梦里,他看见自己开了一家小店,丫丫穿着新衣在店里帮忙,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而此时,在城西的一处宅院里,周老虎正听着手下的汇报。

  那小子攀上通判府的高枝了?周老虎眯着眼睛,手中的铁胆转得咯咯作响,倒是小瞧了他。

  老大,要不要...手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老虎冷笑一声:通判府的人,现在动不得。不过...等他出了通判府的门,有的是机会。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闪过狠厉的光。在青州地界上,还没有人敢欠他周老虎的钱不还。

  明日,将是一场生死较量。

  (第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