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殉情-《诸天畅玩》

  深秋的风裹着湿冷的雨丝,敲在殡仪馆告别厅的玻璃上,像细碎的叩问。林川站在厅门内侧,指尖攥着丈夫李致远生前最爱的那盏黄铜台灯——灯柱上刻着他们结婚那年的樱花纹,此刻亮着暖黄的光,在她苍白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告别厅里没有传统的白菊与哀乐,取而代之的是上千盏灯。天花板垂下串灯,绕成李致远画过的星河;墙根摆着他亲手改装的复古煤油灯,玻璃罩里跳动的火焰映着墙上的照片——照片里的李致远总在笑,有时握着画笔,有时蹲在花园里给女儿修秋千,最后一张是上个月拍的,他靠在藤椅上,手里捧着林川织到一半的围巾。

  “林川,节哀。”宋运辉率先走进来,深色西装上沾了雨珠,他递过一方叠得整齐的手帕,目光扫过满室灯火,喉结动了动,“致远他……肯定喜欢这样。”他是李致远大学时的室友,两人曾挤在出租屋里通宵改设计图,如今却只能隔着玻璃棺椁相望。

  柳钧跟在后面,手里抱着一个木盒,里面是他为李致远打造的迷你木工模型——那是他们年轻时约定要合开的工作室模样。他把木盒放在棺椁旁的矮柜上,指尖轻轻碰了碰模型的门窗,声音发哑:“本来想等他出院一起拼,没想到……”话没说完,就被崔冰冰递来的热饮打断。

  崔冰冰穿着黑色风衣,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她接过殡仪馆工作人员递来的手套,分发给众人,动作冷静得像在处理一场商务会议,只有眼底的红血丝泄露了情绪。“先跟致远告个别吧,”她轻声说,目光落在林川身上时,多了几分担忧,“你要是撑不住,就靠会儿。”

  林川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走到棺椁前,将手里的黄铜台灯放在棺椁一侧,灯光刚好落在李致远的脸上,柔和了他因病痛消瘦的轮廓。“致远,”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他,“你说过,喜欢灯火亮着的地方,说这样就不会怕黑。现在你看,大家都来陪你了。”

  陆广发和刘玉冰是最后到的。陆广发唏嘘不已,这个让他又敬佩又痛恨的人,居然如此草率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真的是生死无常,天意难测,一时间,他已经有把家业交给儿子陆华东的想法,自己是不是该享受享受了,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更快来临。

  众人依次与李致远告别,空气里只有灯光燃烧的细微声响,偶尔夹杂着压抑的抽气声。林川始终站在棺椁旁,指尖贴着玻璃,仿佛在感受里面人的温度。宋运辉注意到她的手在发抖,刚想上前,却见林川突然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里有种异样的平静。

  “谢谢你们来送致远,”她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他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朋友,有你们在,他应该很开心。”她说着,慢慢后退了两步,背对着众人,朝向墙角那盏最大的落地灯——那是李致远去年生日,她送的礼物。

  没人意识到不对劲,直到“咚”的一声闷响炸开。

  崔冰冰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回头,就看见林川倒在墙角,额头撞在灯柱底座的金属角上,鲜血瞬间渗出来,染红了她黑色的连衣裙。“林川!”她尖叫着冲过去,柳钧紧随其后,两人合力将林川扶起来,却见她嘴角竟还带着一丝笑,眼神涣散地望着棺椁的方向:“致远……我来陪你了……”

  现场瞬间乱作一团。宋运辉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手止不住地抖,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匆忙跑进来,手里拿着急救箱,却只能先按压止血,看着鲜血不断从林川的额头涌出,每个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救护车还有多久到?”柳钧按住林川的伤口,声音急促地问宋运辉。他的衬衫袖口已经被血染红,脸上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知道,现在慌没用,崔冰冰在给林川做基础急救,他必须稳住局面。

  崔冰冰跪在地上,指尖掐着林川的人中,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腕,感受着越来越微弱的脉搏,眼眶终于红了。“林川,你撑住!”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依旧保持着镇定,“致远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你还有孩子要照顾!”

  混乱持续了十几分钟,直到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告别厅,将林川小心翼翼地抬上去,崔冰冰和柳钧跟着上车,临走前,崔冰冰回头对宋运辉说:“这里就交给你了,有消息我马上跟你说。”

  救护车呼啸而去,告别厅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室灯火还在亮着。宋运辉看着棺椁里的李致远,又看了看地上未干的血迹,深深吸了口气,开始收拾残局。陆广发和刘玉冰坐在长椅上,脸色苍白,刘玉冰默默拿出纸巾,擦着地上的血渍,动作缓慢而沉重。

  柳钧在救护车上一直握着林川的手,看着她额头上的纱布被不断染红,心里像被堵了一块石头。崔冰冰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眼泪终于落了,怎么也想不到,一天后会发生这样的事。

  急救室的灯亮了起来,崔冰冰和柳钧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谁也没说话。走廊里的灯光很亮,却照不进两人心里的阴霾。柳钧掏出烟,想点燃,却发现手抖得连打火机都按不下去,最后只能把烟塞回烟盒。“你说,我们要是多注意点林川,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他轻声问,声音里满是自责。

  崔冰冰摇了摇头,指尖轻轻揉着眉心:“她做了决定,谁也拦不住。致远走了,她的心也跟着走了。”或许从李致远确诊癌症的那天起,林川就做好了殉情的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人失血过多,送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砸在崔冰冰和柳钧的心上。柳钧猛地站起来,又重重坐下,双手抱着头,肩膀剧烈地颤抖。崔冰冰站起身,走到医生面前,声音沙哑地问:“能让我们再看看她吗?”

  走进急救室,林川躺在病床上,额头的纱布洁白,脸上没有了血色,却带着一丝安详。崔冰冰走到床边,轻轻拂开林川额前的碎发,轻声说:“林川,你跟致远团聚了,也好。”

  处理完林川的后事,已经是三天后。崔冰冰和柳钧把林川的骨灰和李致远的放在一起。墓碑上没有刻太多字,只刻了两人的名字,还有一句“星河滚烫,人间理想”。

  柳钧看着墓碑前的两盏小灯,轻声说:“这样也好,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崔冰冰点了点头。

  满室灯火的葬礼,最终以两具遗体的合葬落幕。那些曾经为李致远点亮的灯,如今成了他和林川爱情的见证,在岁月里静静燃烧,照亮他们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