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请君入瓮-《清风孤影行江湖》

  第 65 章 请君入瓮

  六月初一寅时,济州城笼罩在黎明前的浓墨中。

  穆清风将最后一份毒粉装入特制的皮囊,系在腰间暗格里。

  烛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白蜡,昨夜滴落的烛泪早已凝固在百草堂布局图的药库位置上。

  “穆大哥,钱老板派人送来请帖。”柳如烟轻叩门扉,递来一张洒金帖。

  帖子用上好的宣纸制成,边缘印着百草堂特有的三七纹章。

  穆清风展开请帖,墨迹是新干的:“邀苏姑娘巳时过府鉴赏古玉?

  倒是心急。”

  柳如烟皱眉:“苏姑娘一夜未归,怕是...”

  “她自有分寸。”穆清风将请帖搁在案上,“钱贵既已上钩,我们按计行事。”

  辰时三刻,百草堂后院角门吱呀开启。两个伙计抬着蒙纱软轿进门,苏婉柔从轿中款款走出。

  她今日换了身罗裙,发间只簪了支素银簪子,正是那日穆清风亲手做旧的那支。

  钱贵早在院中等候,左手不停摩挲着腰间的翡翠貔貅:“苏姑娘真是守时之人。”

  苏婉柔福身行礼,袖中暗袋里藏着穆清风给的迷香粉:“钱老板相邀,岂敢怠慢。

  只是家传玉璧事关重大,不知...”

  “里边请。”钱贵眯眼笑道,“老夫已备好茶点,还请姑娘细细说说这玉璧的来历。”

  穿过三道月亮门,二人来到一处僻静小院。院中植着几株曼陀罗,正是穆清风前日购置的品种。

  钱贵推开东厢房门,室内陈设奢华,紫檀木多宝格里摆满各色古玩。

  “姑娘暂且在此歇息。”钱贵搓着六指,“待老夫请来几位鉴赏大家,再共商玉璧之事。”

  苏婉柔垂首道谢,余光扫过窗棂上新糊的桑皮纸——这是穆清风交代要留意的细节。

  钱贵退出时,特意从外头落了锁,铜锁撞击声在清晨格外清晰。

  巳时正,穆清风出现在百草堂对面的茶楼二层。

  他点了壶碧螺春,临窗而坐。这个位置正好能望见百草堂后院的全貌,连苏婉柔所在小院的青瓦屋顶都一览无余。

  “客官可是在等人?”茶博士上来斟茶,状似无意地问道。

  穆清风抛过去一粒碎银:“听说百草堂钱老板最爱收藏古玉?”

  茶博士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客官问对人了。

  钱老板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在后院鉴宝,今日正是初一。”

  穆清风指尖轻叩桌面,这是他与柳如烟约定的暗号。

  邻座的书生起身结账,袍袖拂过时,一张叠好的纸笺落入穆清风手中。

  纸上是柳如烟娟秀的字迹:西时三刻,更夫老赵当值。

  未时刚过,百草堂后院忽然响起一阵喧哗。几个伙计捧着账本匆匆往来,面色惶急。

  穆清风抿了口茶,知道是苏婉柔撒的迷香粉起效了——那药粉混在钱贵最爱的龙井茶里,能让人心神恍惚。

  申时初,钱贵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六指不住颤抖:“查!

  给老子查清楚!账本怎么会凭空少了两页?”

  暮色渐浓时,穆清风回到悦来客栈。柳如烟早已备好夜行衣物:一件深灰色劲装,鞋底缠着特制的棉布,连袖箭的机括都涂了墨汁。

  “西时三刻更夫经过百草堂后巷。”柳如烟递来一包工具,“这是你要的铜丝和磁石。”

  穆清风检查着每样器物,突然按住柳如烟正要收拾药箱的手:“你的香囊换了味道。”

  柳如烟手指微颤:“前日配药时沾上了曼陀罗香...”

  “无妨。”穆清风松开手,“子时之前我若未归,你便去龙门镖局找凌霜。”

  戌时正,更夫梆子声由远及近。穆清风如夜枭般掠出窗外,深灰衣袂融入夜色。

  百草堂后院墙高丈许,他却在墙根发现个狗洞——前日让苏婉柔撒下的肉糜果然引来了野狗。

  账房就在东厢房隔壁,窗棂上新糊的桑皮纸成了最好的标记。

  穆清风用铜丝拨开插销,翻身入内时带起细微的风声。

  室内弥漫着丁沉香的味道,与钱贵发油的气味如出一辙。

  多宝格第三格有个暗钮,这是苏婉柔昨日暗中传出的消息。

  穆清风按下按钮,博古架悄然滑开,露出墙内铁柜。

  柜锁是特制的九宫锁,他却用磁石吸住机括,轻轻一转便开。

  柜中整齐码放着三本账册。穆清风快速翻阅,指尖停在某页:嘉佑十七年四月十八,幽冥阁支银五百两,购曼陀罗花粉二十斤。

  另有一叠往来书信,落款都是个“魏”字。

  他取出备好的宣纸拓印,每页账本都留了副本。

  正要合上账本时,忽然发现最后一页粘着张便笺:六月初三,子时,魏爷取货。

  穆清风想了想,将便笺原样放回,却故意让账本边缘沾了窗台上的积灰。

  退出时,他特意碰倒了博古架上的青瓷瓶,碎片落地的声响在夜空中格外清脆。

  “什么人!”护院的家丁闻声而来。

  穆清风翻身出窗,袖箭射向院中的曼陀罗花丛。

  家丁们的注意力被引开时,他已经跃上隔壁屋顶,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

  子时过半,穆清风回到客栈。柳如烟正在煎药,药罐里沸腾着安神汤。

  “得手了?”她递来温热的布巾。

  穆清风从怀中取出拓印的账页:“这些足够钱贵喝一壶了。”

  说着突然皱眉,“你煎药用的可是银炭?”

  柳如烟搅动药勺的手顿了顿:“银炭贵重,只用寻常柴炭。”

  穆清风不再多言,将账本副本分成两份。一份用油纸包好塞进墙缝,另一份连同那封“魏爷取货”的便笺抄本装入竹筒。

  六月初二黎明,济州城飘起细雨。穆清风戴着斗笠来到城南驿馆,抛给驿卒两粒银豆子:“加急件,送龙门镖局凌霜姑娘。”

  驿卒掂量着银豆子:“客官要留名吗?”

  穆清风指向竹筒上刻着的星纹:“她见到这个自然明白。”

  辰时雨歇,百草堂后院突然戒严。钱贵带着账房先生挨个搜查伙计住所,据说是在找丢失的账页。

  而此刻的龙门镖局分舵,凌霜正捏着刚收到的竹筒,指节发白。

  “好个钱贵!”她猛地拍案而起,“竟敢用我镖局的车马给幽冥阁运货!”

  竹筒在案上滚了滚,露出里面账本的一角:嘉佑十七年三月廿一,付龙门镖局运费二百两,承运药材二十箱至黑风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