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瓜架引藤-《乡野奇途》

  晨露把院角的泥土润得软乎乎的,小虎正抡着锄头给新搭的瓜架松土。木架是前几日用槐树枝搭的,枝桠交错着支起半人高,像个镂空的绿亭子,去年的旧架被雨水泡得发朽,他劈了当柴烧时还念叨:“今年的新架得搭结实些,让瓜藤爬得舒坦。”

  “慢点刨,别伤着瓜种。”哑女蹲在架下,手里捏着几粒饱满的南瓜籽,黑亮的壳上还沾着点草木灰——这是去年留的种,从最壮的南瓜里掏出来的,晒干后装在布包里,藏在灶膛边的陶罐里,暖得很。她想起去年撒种时太急,把籽撒得太密,长出的瓜苗挤在一起,瘦弱得像根线,最后只结了两个小南瓜。

  小虎闻言放慢了锄头,土块被刨得细碎,混着昨夜的露水散出腥气。“今年的土掺了些蚕沙,”他用锄头把土耙平,“张婶说蚕沙肥田,比去年的草木灰管用,瓜能长得更壮。”他蹲下来帮哑女挖坑,坑挖得深浅匀匀,间距尺许,像按着尺子量过似的,“这样瓜藤舒展得开,不会打架。”

  哑女把瓜籽放进坑里,每坑三粒,用指尖轻轻按进土里,再覆上层薄土,像给种子盖了层软被。她想起去年埋种时,小虎非要往坑里丢块碎饼,说“给瓜籽加点荤腥”,结果招来了老鼠,啃得坑边全是牙印,两人守在架下逮了半宿,倒成了趣话。

  “该浇水了。”小虎拎来水桶,往坑里洒了点水,水流得缓,像春雨似的渗进土里,“去年浇水太猛,把籽冲得露了出来,你蹲在地上重新埋,指甲缝里全是泥。”他往瓜架边的空地上也浇了些水,“等会儿种点豆角,让藤子顺着瓜架爬,省得再搭架。”

  哑女点点头,从竹篮里拿出豆角籽,是去年串在屋檐下晒干的,黄澄澄的像串小月亮。她学着小虎的样子挖坑撒种,指尖触到湿润的泥土,凉丝丝的带着股生气。瓜架顶上的槐树枝冒出新叶,嫩得能掐出水,叶尖垂着的露珠滴下来,落在她手背上,像颗碎银。

  院门外传来张婶的声音,她挎着篮新摘的香椿芽,站在篱笆外笑:“搭瓜架呢?我家的黄瓜籽刚发芽,等长出藤,给你们挪两棵过来,顺着架爬,到时候又有南瓜又有黄瓜,热闹。”

  “那敢情好,”小虎直起身应着,“去年您给的丝瓜苗,结得坠弯了架,炒着吃嫩得很。”

  张婶走进来,蹲在瓜架边看:“你们这架搭得比去年牢,枝桠选得粗,准能承重。”她往哑女手里塞了把香椿芽,“回去摊个鸡蛋,新下来的芽子,香得很。”

  送走张婶,小虎开始往瓜架上绑细麻绳,绳头系在枝桠上,垂到地面,像给瓜藤搭了梯子。“等苗长出来,就把藤往绳上引,”他拍了拍绳子,“去年的藤乱爬,缠在玉米秸上,摘瓜时费老劲,还碰掉了好几个嫩的。”

  哑女看着那些垂落的麻绳,忽然想起去年夏天,瓜藤爬满旧架时,她和小虎坐在架下吃晚饭,夕阳透过叶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南瓜花的黄和豆角花的紫混在一起,像幅热闹的画。有回摘了个嫩南瓜,炒着吃时还带着点涩,小虎却说“这是新瓜的清甜味”,硬是吃了大半盘。

  日头爬到竹梢时,瓜种和豆角籽都种妥当了,土面上还留着湿润的痕,像撒了层碎玉。小虎把锄头靠在瓜架上,哑女则往架脚撒了把碎麦麸——这是防蛴螬的,去年的瓜苗被虫子啃了根,蔫了好几棵,她心疼得直掉泪,小虎就去镇上买了药粉,拌在麦麸里撒,果然管用。

  “过几日该出芽了,”小虎望着瓜架,眼里的光像落了星子,“等藤爬满架,咱在架下摆张竹床,晌午躺在这儿歇凉,闻着瓜花香,比屋里舒坦。”

  哑女点点头,往厨房走去,篮子里的香椿芽还带着露水,香得人直咽口水。她想中午就摊香椿鸡蛋,再蒸两个新麦面馒头,配着去年腌的黄瓜条,定是爽口得很。灶膛里的火已经生好了,火苗舔着锅底,把铁锅烘得暖暖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院角的瓜架静静立着,枝桠间的风带着新翻的土气,还有远处麦田的麦香,把清晨的时光酿得像杯淡茶。哑女往锅里倒了点油,看着油花“滋滋”地冒,忽然觉得这瓜架引藤的日子,就像这刚埋下的种子,看着沉静,却在一刨一种的期盼里,一浇一引的细致里,藏着向上的劲。等芽尖顶破土,藤子顺着绳往上爬,花开花落间,就会结出圆滚滚的瓜,把这夏日的院角,填得满满当当,甜得像浸了蜜。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瓜架上,投下斑驳的影。哑女坐在门槛上纳鞋底,线穿过布面的“沙沙”声,混着小虎劈柴的“咚咚”声,把这寻常的午后织得像块厚实的布,藏着说不尽的暖,道不完的盼。她知道,用不了多久,这瓜架上就会爬满绿藤,挂满瓜果,把日子装点得像幅画,热闹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