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生日-《最难发音的名字》

  8月初,晚饭时间刚过,部委大院里起了一点点凉风,所以遛弯消食的人比平常更多些。褚嘉仁顶着景观灯下黯淡的树影,很低调的捡着人少些的路走,不像是回家,但又偏偏是回家。

  当他推开家门,屋内的景象如同一记预料之中的重锤,敲在了他的心坎上。他本想着把包里那份离岸资金稽查资料交给叶书颐,就立刻离开。

  叶书颐独自坐在餐桌前,天花板上颇为繁复的装饰灯,此刻像是专为着嘲笑女主人的孤独,一盏一盏全热热闹闹的亮着。面前摆着碗长寿面,热气正袅袅升腾,可她的眼神却空洞而落寞。手中的筷子机械的挑起几根面条,却又在半空中停住,许久都没有送入口中,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吧嗒吧嗒滴落在桌上,洇湿了那原本被擦得极亮的奢华。

  褚嘉仁着实吃了一惊,在他长久以来的印象里,老婆对女儿的事总是表现得极为冷淡,仿佛女儿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偶尔插手一些女儿的事情,也是为着更加讨别人的厌。

  他忍不住讥讽:“哟,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宁宁在身边的时候,你都未必记得她生日是哪天。现在好了,宁宁都被叶家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弄去英国了,你倒想起来给过个生日了,唱这苦情戏给谁看呢?我又没说我今天要回来。”

  叶书颐没想到会被丈夫撞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心中先是一阵慌乱,随后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回怼:“这么多年,你又为宁宁做过什么?每次出了事,就只会指责我,指责叶家!你为女儿做过一件实实在在的事吗?在你心里,只有外边那个野女人,还有你那个私生子!”

  “亏你还是当妈的人,看得都没你爸和你弟弟明白。”

  “哦……”叶书颐干脆把筷子放到一边,很轻蔑的瞟了丈夫两眼:“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为宁宁藏过身份证,藏过护照。可惜……都被你亲眼相中的乘龙快婿齐刷刷的偷走了!”

  褚嘉仁被老婆的话呛得一时语塞,但又无言以对,虽不甘心,也只能选择闭嘴。

  叶书颐很想再趁机多说几句解气的话,张了张嘴,可话到嗓子眼,却又像被什么哽住了一般,最终没能继续攻击丈夫,也没有再像往常一样替父亲和弟弟辩驳。她的肩膀在沉默中颤抖着,泪水流得更凶了些。

  褚嘉仁看到老婆这般模样,心中那股想要吵架的冲动忽然间像被一阵风吹散了。他罕见的对老婆拿出了点耐心,从公文包里掏出文件,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这是离岸资金稽查善后收尾的资料,你看看,有些注意事项我跟你交待一下。”

  他指着文件上的几处重点,认真的给叶书颐讲解着:“这里,你要注意和经办的人再沟通一下,我已经交待好了,他们不会展开细问,例行公事。还有这个资金来源的明细,你和财务一定要保持说法一致,半个字都不要自己胡乱发挥,在一起多对几遍词,他们会把你俩分开问话。他们提问题,你就按照排练好的内容回答,态度客气一些。遇到没把握的话,就说想不起来、不知道,别贸然胡编。不管怎么吓唬你,你都不能在谈话记录上当场签字,记住没有?”

  “不签?不签人家不让走吧?我怎么说啊?找什么借口?”

  “不用找借口,就是不签,不用做任何解释。”褚嘉仁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位ErBaiWu控股高危法定代表人:“他们是依据线索进行稽查,留记录是他们在执法过程中的常规操作。如果进入到录口供的环节,还需要一定的前置程序。普通的谈话记录,你是有权利不签字的。如果他们吓唬你,说签字了才能离开,你就让他们正式给你发录口供的通知。或者也不用多说什么,就是不签。僵持两三个回合,他们就知道你什么都清楚。但你只要一签字,就是有效力的文件了,万一后续那里对你不利,会没有转圜余地。”

  叶书颐抬起头,看着丈夫专注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这些?”

  “以前想多拿住叶家一些把柄。”

  叶书颐狠狠的瞪了丈夫一眼,本以为丈夫讲完事情就会像往常一样匆匆离开,却没想到褚嘉仁讲完后,竟反常的让保姆又端了碗长寿面过来。

  一碗不再冒热气的,甚至有些坨了的长寿面放在褚嘉仁手边,夫妻两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吃面的声音,每一声咀嚼都像是在空气中发布一个沉重的音符。

  叶书颐和褚嘉仁都陷入了回忆,思绪在时光的长河中穿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上次一家三口同桌共餐是什么时候了。

  与此同时,西单的那家 Rooftop Bar 室外吸烟区,夜晚的辉煌灯火酝酿出一场模糊的回忆。

  微风轻轻拂过,吹来几句隔壁桌情侣之间的甜言蜜语,吹进李意浓心中就变成了阴霾。

  她独自坐在小桌旁,周围的一切仿佛与她隔绝开来。面前的小桌上,放着那个临时在楼下买来的小蛋糕,蛋糕上孤零零的插着一根蜡烛,微弱的火苗在夜风中摇曳不定,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李意浓望着那根蜡烛发呆,眼神空洞而涣散。看了好一会儿,她从裤兜里掏出来半包烟,动作有些迟缓,将烟凑到蜡烛上点燃,深吸一口,烟雾在她眼前弥漫开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不知从何时起,她再也为小祖宗哭不出来了。那种压抑的情绪像一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压得心液流不进泪腺。

  巧的是,言舢加完班,而且蛮有些烦恼,刚好也来到这里找点消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烟搭子、好酒友、牛夫人,脸上露出点惊喜,径直走了过来。

  并没有太在意那根插在小蛋糕上的蜡烛,言舢一屁股坐在牛夫人身边:“你应该不是在等钟晴吧?”

  “不是。”看了看同为牛夫人的172大美女,李意浓招呼侍者:“给她一杯渣渣橙。”

  “我就说嘛,咱俩只有这么个秘密基地,你可别再脑子一热,什么都往外供!”言舢心有余悸,先把那杯喝了一半的酒拿过来尝了尝:“果真,律师女朋友,难缠。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