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对不起和谢谢-《最难发音的名字》

  氧气像两根冷飕飕的细针扎进鼻腔,褚攸宁在混沌中醒过来。手腕上传起钝痛,眼皮重得像坠着铅块,费了好大劲才睁开一条缝。

  雪白的天花板上,几盏冷光灯在视野里涂出模糊的光斑。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夹杂着管道里液体流动的细微声响,她听不到这些,反而徒增出些更冷的冷寂。

  褚攸宁逐渐意识到,自己被粗粗细细、红蓝绿黄的管子和电线束缚在一张陌生的病床上。喉间涌起一股酸意,像每次做梦时那样渴望说一两句话,却只吐出破碎的气音。她很快就收住了声带,虽然听不见,但她知道自己喉咙里的声音一定难听至极!

  这间病房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的冷光灯。褚攸宁的心脏开始狂跳,颈动脉疯狂的向颅腔里泵送痛苦,晕倒前最后的记忆沉渣泛起 ,躺在寝室床上的身体凭空陷入失重感中,她以为自己看见了地狱的轮廓。

  就在褚攸宁的思绪陷入回味地狱轮廓中难以自拔之际,被灼热痛感焚烧着的左臂上传来一丝柔软的清凉。这股清凉像条孱弱的溪流,却能顷刻间把地狱淹没。

  再次抬起眼帘,一个模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里,褚攸宁惊得全身肌肉绷紧,想往后缩却退无可退。橡胶手套的清凉从左臂转移到额头,医生用湿巾帮她擦拭着鬓角的汗。她这才看清床边的人是谁。

  李意浓把湿巾扔进垃圾桶,手语打得依旧很慢,每个动作都带着停顿:〖你现在在特殊病房,感染很严重。〗

  褚攸宁的目光落在自己缠着厚厚绷带的左臂上,想起晕倒前指尖触到的黏腻感,胃里一阵翻涌。记忆如碎玻璃拼接成型,她确实没按医嘱换药,甚至故意扯掉过结痂的纱布,看着鲜血重新渗出来时,心里有种畸形的畅快。

  李意浓:〖为什么不联系家人?能告诉我你父母的电话号码吗?〗

  褚攸宁闭上眼睛,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李意浓叹了口气,此刻忽然觉得聋哑人有一种神技能。普通人无法关闭耳朵,但是聋哑人却可以闭上眼睛!

  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提前下载好的几张图片,饶有些手段的李医生轻轻拍了拍患者的肩膀,把手机递到患者右手上。

  屏幕上的图片张张触目惊心,溃烂的皮肤翻卷着露出筋膜,紫黑色的组织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脓疱,有些伤口甚至能看见白骨。

  患者猛的别过脸,却被李医生用手轻轻扳正。医生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一张对比图。左侧是健康的皮肤,右侧是感染气性坏疽后肿胀如气球的肢体,表皮下的血管呈网状紫黑。

  李意浓把手机装回口袋,示意患者认真看自己的唇语:“气性坏疽,死亡率 30%。败血症,” 死亡率 20%。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