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少年勇气-《科举:染布郎之子的状元之路》

  铁钉的尖锐触感,让他后背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也想退缩。

  可回头看看哭成泪人的卢晚,再看看宋河他们几个攥紧拳头、满眼血丝的兄弟,李魁狠狠咬了咬牙。

  他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将整个后背覆盖在那片闪着寒光的钉板上。

  “嘶——”

  尽管他还是个孩子,体重很轻。

  但那些被官差精心打磨过的铁钉,还是在第一时间扎破了他的皮肉。

  鲜血瞬间喷溅开来。

  “啊!李魁!”

  卢晚眼睁睁看着这一幕,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疯了一样就要冲过去。

  宋河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抱住他的腰。

  “卢晚!别动!你现在上去,他这罪就白受了!”

  宋河此刻,声音也颤抖了,他看见钉板之上,李魁的脸已经疼得扭曲。

  每一根铁钉都刺得钻心刺骨。

  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哼,那会让他新认的大哥更加心碎。

  他开始滚动。

  “刺啦——”

  是皮肉被铁钉再次撕开的声音。

  身上瞬间又多了无数个血洞,鲜血汩汩直流,很快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从他身下滚过的钉板,留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

  墨卿和赵雷再也看不下去,两人同时用手捂住了眼睛,可那凄厉的皮肉撕裂声,依旧透过指缝钻进耳朵,让他们浑身发抖。

  宋河强迫自己看着。

  他心中暗暗发狠。

  一定要尽快考上举人!必须考上!

  大雍律法,举人功名在身,便有了面见地方主官而不跪的特权,更拥有“击鼓鸣冤”的资格,可将冤情直达天听!

  根本不用遭这份罪!

  卢炳章出事,还是太早了。

  若是再晚几年,等自己有了功名,何至于让兄弟受此奇耻大辱!

  周围的兵丁看着钉板上的那个血色身影,脸上的麻木和漠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惊诧。

  滚钉板的,他们见得多了。

  其中不乏军中悍卒,江湖豪客。

  可面对那种将人意志寸寸碾碎的剧痛,没几个能一声不吭地滚完全程。

  中途哭爹喊娘、满地打滚求饶的,才是常态。

  一个半大孩子,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份心性,这份悍勇!

  几个老兵油子甚至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握着水火棍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

  李魁咬着牙,再次翻滚。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失血过多让他头晕目眩,浑身发冷。

  不行……不能晕……

  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让神智稍稍清醒。

  他看到了大哥卢晚被宋河死死抱住,哭得几乎昏厥的脸。

  他看到了墨卿和赵雷从指缝里偷看,那满是心痛的眼神。

  他看到了宋河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

  兄弟们都在看。

  不能怂!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次翻滚……

  在所有人心痛、惊骇、乃至敬佩的目光中,李魁再次翻滚。

  那块长约五六米的钉板,此刻在他眼中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血河。

  他已经滚过了一小半,但所有人都清楚,后半段才是真正的鬼门关。

  无数人,就是因为意志在前半段被消磨殆尽,或者身体撑不住,晕死在后半段,功亏一篑。

  “李魁……加油啊!”

  墨卿终于放下了捂住眼睛的双手,他不敢再逃避,他要看着自己的兄弟,哪怕这种观看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他咬着牙,用嘶哑的嗓音给李魁打气。

  宋河、卢晚和赵雷蹲在地上,看着那条越来越长的血迹,心如刀割。

  ……

  京郊,皇觉寺。

  青烟袅袅,梵音阵阵。

  后山禅院内,当今天子朱文一身明黄常服,与皇觉寺方丈慧寂相对而坐。

  两人面前,各有一个蒲团,一张矮几,一盏清茶。

  “方丈,”朱文轻叹一声,打破了禅院的宁静,“我大雍立朝二百余年,太祖皇帝以武立国,文治跟进,何等兴盛。”

  “然近几十年来,文风日颓,朝中虽不乏能臣干吏,却再难见到如开国先贤那般,能定国安邦、经天纬地的奇才出世了。”

  慧寂方丈须眉皆白,面容枯槁,仿佛一截枯木。他手中捻着一串紫檀佛珠,闻言只是口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随即,他双目微闭,宝相庄严,竟是半晌不语。

  朱文见状,也不催促。

  他知道,慧寂方丈这是入定了。

  皇觉寺,乃大雍太祖皇帝亲敕建造的皇家寺庙,与朱氏皇族关系匪浅,历代方丈皆是佛法与德行冠绝天下的得道高僧。

  更重要的是,皇觉寺的方丈,代代相传一门早已失传的秘术——“天演心算”。

  此术并非卜算未来,而是能于冥冥之中,感应国运流转,洞察气运兴衰。

  因此,大雍历代皇帝,每逢心中有不决之大事,总会来此向方丈求解。

  禅院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风拂过竹林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慧寂方丈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浑浊的老眼中,仿佛有星河流转。

  “陛下,贫僧方才心有所感,于大雍国运长河之中,窥见一朵奇特的浪花。”

  “哦?”朱文精神一振,“还请方丈示下。”

  慧寂方丈微微颔首:“此子命格之奇,贫僧生平仅见。”

  “原本,其命如织,其运如染,不过是市井之间,一方染布坊内,拨打算盘,碌碌一生之命。”

  “然,不知何故,其命格星辰于近日陡然生变,紫微星动,文曲星照,竟是冲破了凡俗桎梏,化作潜龙入海,一飞冲天之相。”

  “若无意外,此子未来,当位极人臣,贵不可言。”

  朱文听得心头狂跳!

  染布坊的算账小子?位极人臣?

  这……这也太离奇了!

  如果是国子监的某个大儒,或是哪个世家子弟跟他说这番话,朱文定会龙颜大怒,斥之为歪理邪说,妖言惑众。

  可这话,偏偏是从慧寂方丈口中说出!

  由不得他不信!

  “方丈!此人如今在何处?”

  他立即将身后的侍卫统领唤来,沉声下令:“传朕旨意,着锦衣卫、东厂,寻访天下各州府县,将所有染布坊内,十岁至二十岁之间的少年子弟,全部登记造册,速速呈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