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观测者-《梦禁》

  向上的通道越来越窄,像城市的血管被抽干一层一层地收紧。

  脚下的金属板有轻微的颤,仿佛整栋建筑都在压抑地呻吟。

  清醒环没有震动。

  这反而让人更不安。

  “它在等我们。”陆惟低声。

  “谁?”阮初问。

  “上面那层。”闻叙抬头,“观察它的东西。”

  不是观察我们,

  而是观察——它自己。

  通道尽头是一扇半轮式舱门,像潜艇的防爆门,边缘有数道细痕,是有人想过强行撬开而失败时留下的。

  门后传来低低的嗡鸣,像成百上千的呼吸管道同步震动。

  光从门缝里溢出,是偏冷的白,像病房的灯。

  “要不要绕?”阮初问。

  “不绕。”

  夏堇把手搭在舱门的轮柄上。

  “绕路是对目的地清晰的人才有的特权。”

  陆惟轻轻扬了扬眉角:“你现在对目标很清晰?”

  “越来越清晰。”夏堇说。

  她用力旋转轮柄。

  门开。

  一阵刺白光涌出,迫使每个人眯起眼。

  等视线适应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里不是房间。

  是看台。

  一整片阶梯式看台向下倾斜,围绕着中央巨大的深井——

  井口四周布满金属支架和透明罩,

  里面不是水。

  是流动的人形影。

  那些影像互相覆盖,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像在哭,却没有声带。

  他们互相渗入对方身体,仿佛梦体在重复、错位、延长。

  陆惟呼吸一滞:“这是……模拟人群?”

  闻叙摇头:“是真实人群的梦相投影。他们的身体在赦免仓里,被强制做梦;梦则被引流到这里展示。”

  阮初盯着看台最前排的器械:“这是……剧院?谁在观众席?”

  回答不是人声。

  而是巨型井底传来的一丝……

  笑意。

  不是人笑。

  是某种意识在体验“看到我们”的愉悦。

  夏堇盯向井底。

  折射的光刺裂影像,

  井壁上浮出四个淡淡字:

  “你们来了。”

  四人默契散开,占据不同角度。

  清醒环微震:无提前、无滞后。

  并行状态。

  梦在看。

  梦在等。

  突然,看台第二排传来微微动静。

  有人站起。

  不,是好几个人。

  他们都穿着隔离服,脸被透明面罩遮住。

  胸前贴着编号——不是姓名。

  o-13

  o-21

  o-34

  o-02

  他们动作同步,像木偶第一秒学会如何呼吸。

  陆惟低声:“实验组幸存者?”

  闻叙脸色发白:“或者……他们以为的幸存者。”

  那些“观测者”缓缓下楼,步伐延迟半拍,却稳得可怕。

  像在模仿刚学会走路的小孩——

  却在走向杀戮前的位置。

  阮初抬枪瞄准最近的一人。

  枪口正要上抬——

  对方突然抬手,速度比她快半秒。

  指尖直接扣向她的喉部。

  “靠!”阮初闪退。

  脖颈只被擦到一层皮,却像被刀划开般疼。

  皮肤无血,却冒出冷汗。

  闻叙低吼:“他们是理想梦体化的清醒者!痛觉模拟无延迟!”

  “他们……”陆惟喉结动了动,“醒在梦里。”

  那便是真正可怕的敌人。

  夏堇拔刀,刀光与井底反射的冷光相撞。

  一个观测者跳向她——

  动作无声无息,却爆发力惊人。

  两人相撞,刀尖点住对方面罩,只差一毫米刺入。

  观测者嘴角微弯,像是在说:

  你动一次,我动两次。

  夏堇却在那一瞬

  松开刀

  观测者愣了不到零点零几秒,

  刀掉在地上发出刺耳响声。

  响声的回音……提前了。

  陆惟立刻反应过来:

  “第二条!听回!”

  阮初抬脚猛踢旁边器械,制造双回音干扰。

  观测者的身体抖了一下,动作错位。

  夏堇在那一瞬

  捡起刀,侧身,

  刀背敲向面罩侧颅。

  砰!!!

  观测者身体倒地,抽搐却没有发声。

  面罩碎裂,露出空白的脸,像被橡皮擦抹掉五官。

  “它们没有‘自我’。”闻叙声音沉:“它们只是梦在练手。”

  更多观测者涌入井边。

  他们每一步都更贴近正确动作。

  梦在加速学习。

  阮初咬牙:“它现在知道我们怎么打了。”

  陆惟冷笑:“那就再换一套打法。”

  夏堇拔下清醒环,将其反扣在刀柄上。

  金属发出短促的电鸣,如同某种戒律。

  她举刀指向井底:

  “你想看?”

  “那我们就让你记住。”

  井底深处的影群突然全都仰头。

  无声的黑浪翻涌而上。

  观测者全体扑来。

  风声撕裂剧院的空气。

  金属与皮肤、意识与错位

  在一瞬间撞出看不见的火花。

  这不是战斗。

  这是清醒的宣告。

  世界在这一秒

  紧紧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