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喂痛的城-《梦禁》

  母梦退了。

  不是逃跑,是退回到它能掌控的最后一层。

  城市像一个被剥掉皮的器官,

  不断渗出痛的血水。

  街灯闪得像抽搐的神经,

  每一条马路,都通向一张正在醒的人脸。

  陆惟肩上扛着盛寻。

  那小子半睁的眼还在颤,

  不是害怕,是痛得没学会怎么哭。

  “能走?”陆惟问。

  盛寻咬紧牙:“走。”

  陆惟点头:“那你配活着。”

  阮初看向后方:

  医院里留下的那些人,有几个挣扎着下床,

  颤巍巍跟上队尾。

  更多的人躺着不动,

  他们的痛被拔掉得太彻底,

  只能等梦回来替他们“善意终止”。

  闻叙低声道:

  “这一城……不是每个人都能回来。”

  夏堇:“能回来的人,会自己回来。”

  她不用命令,不用劝一句,

  她的背影就是足够锋利的答案:

  ——痛着跟上

  或

  ——躺回去等死

  城市中央传来第一声巨响。

  玻璃幕墙裂开

  地下梦井群的封锁阀被母梦打开。

  “它要自溶整个城市。”阮初眼神一冷,“把所有痛重新倒回梦里。”

  “那就是集体自杀。”陆惟怒道。

  “是母梦帮他们自杀。”闻叙纠正。

  夏堇停下脚步。

  她望向远处

  那处如心脏鼓动般的黑域。

  “喂痛给梦。”

  “让它撑死。”

  阮初喘笑一声:“你这是要噩梦反美梦?”

  闻叙看着她:

  “堇,你在把整个城市当武器。”

  夏堇淡声:

  “他们要是痛,就不是梦的财产。”

  陆惟提刀:

  “行。我们去塞爆它。”

  他们冒着从中央心井涌出的黑雾前进。

  黑雾不是气体,是被删掉的痛。

  吸一口,

  你会忘记自己为什么难受。

  阮初率先戴上净化罩,递了三个:

  “别让自己好过。

  一旦舒服了,清醒会溜走。”

  陆惟接过罩子:“末日法则第一条:舒服是陷阱。”

  闻叙戴好,血从耳边又渗一滴:

  “母梦在抢我动能……它不是恨我,是怕我。”“因为你会分析。”阮初说。

  闻叙抬眼看她:“你怕什么?”

  阮初答得干脆:

  “怕你死。

  没人能替我干你那一行。”

  陆惟在前面听得直咧嘴,

  但一句没笑。

  那是队伍里最赤裸的信任。

  没有任何甜腻,却锋利到可以开颈。

  ——风突然停止。

  空气变得极重,

  重得像有一整座梦压在这条街上。

  街道尽头出现一道巨大人形轮廓。

  不是怪物。

  不是噩梦。

  是普通人的形状。

  闻叙喉结一紧:

  “它在做‘城市拟像’——把所有沉睡者的恐惧合成一体。”

  陆惟提刀:“终于有个像样的对手。”

  阮初冷声调枪:“像样的敌人通常更蠢。”

  它踏前一步。

  脚落地的声响里

  掺着成千上万人的哭声:

  “别痛……”

  “让我闭眼……”

  “我不想醒……”

  那巨影慢慢低头,

  看向这群逆着秩序走的四个人。

  它举起手,

  手指延展成无数条黑线,

  像要把他们编进梦的神经里。

  陆惟正要迎上去,

  夏堇抬手拦住。

  “这不是它的本体。”

  阮初:“投影?”

  闻叙:“母梦的意识骨架。

  它在以‘全城平均恐惧值’为模子造神。”

  陆惟咧嘴:

  “平均?那就是最没骨气的那种人。”

  巨影发出嘶声:

  “清醒是灾难……”

  夏堇拔刀:

  “灾难比你更公平。”

  她冲向巨影

  刀势不快不怒

  却每一寸都像在拆神经。

  陆惟紧随其后,

  力量与速度硬啃每条黑线。

  阮初从侧翼,

  脉冲枪每次发射都精准冲断情绪连接点。

  闻叙死死盯着频谱:

  “它在吸收恐惧!

  它要把这些痛转回自己!

  它要把痛当粮食!”

  夏堇暗喝:

  “那我们就让它撑!”

  她把清醒环狠狠按向巨影胸腔投影处:

  “给你更多,你吃得下吗?”

  权限脉冲炸开

  黑影狂乱抽搐

  四周响起无数真实的痛声

  像毒药

  被逼回神经中枢

  巨影再喊:

  “我怕……”

  夏堇抬眼:

  “怕?

  那是你的名字。”

  巨影的形体剧烈溶解

  但最后那声

  却从吞噬声变成了——

  “别替我活。”

  它死了。

  不是被杀

  是被自己吐出的痛撑死。

  黑雾被它的死吸成一片狂风

  梦的残神退回深处

  刮走了所有舒适与顺从

  陆惟喘着粗气:

  “它死前说的是人的话。”

  阮初收枪:

  “意味着它是从人里长出来的恐惧。”

  闻叙拭掉血:

  “也意味着……还有其他更深的人心

  正在把母梦撑大。”

  夏堇回望城市:

  痛在扩散

  哭声与喘息交叠

  但每一声

  都是真实的——

  不是被梦编辑过的假命。

  她说:

  “活着的人不是我们救的。”

  “他们是被痛救回来的。”

  陆惟靠刀直起身:

  “接下来去哪?”

  夏堇指向城市最深的阴影:

  “去那个痛最不敢说出口的地方。”

  那是

  母梦躲着的地方

  也是

  真实被困着的地方

  她低声:

  “那里,有神恨我们的理由。”

  四人互无言语

  却比任何誓言坚固

  城市的噩梦

  正在长牙

  而他们

  就是给它磨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