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祭祀-《每次睁眼都是末代皇帝》

  虽然天幕的老蔡第二次出现,距离上次有两个多月,上次和这次的视频播放时间,加起来也就五分钟。

  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就已经给天下知情和不知情百姓剧透了不少信息。

  西晋东晋很烂,官僚士族也烂,不能推锅给皇帝。

  不过皇帝也烂,烂烂的司马家未来会绝后,跟着司马家没有什么好活路。

  洛阳来了个降世的真仙人,还是个心怀天下百姓,遵守传统社会道德的,跟着他,能吃饱饭,穿新衣,还能治病。

  这些内容已经给这时代百姓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可下一刻,更大的冲击来了。

  【黄昏时分的洛阳,高台上,燃起的火焰和火焰上巨大的锅前,不知何时,摆着一排长桌,大大的桌上堆叠着数不清的器皿,上头摆满了食物。

  距离食物几米远的位置,放着一口大鼎,白衣少年一手持铜铃,一手执黄纸,将写满祭文的黄纸点燃扬起,诵念祭文。】

  天幕上,那圣火高台下的新洛阳百姓们安静不语,天幕下,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的人也都静默下来,心思各异。

  【“启曜圣朝的起点是新洛阳,新洛阳政权建立的重要标志,不是《洛阳守则》的确立,而是在建城那一年除夕的祭祀仪式。”

  老蔡放出祭文的全部内容,自己也跟着诵念一遍。

  “这篇《祭天下亡者书》,是圣王在来到洛阳的几个月后,在除夕黄昏时举办的祭祀仪式上所念,祭天地四方,也祭天下所有亡魂。”

  “传统过年的祭祀,有钱没钱的都有自己的祭法,家里条件好的,通常也就祭神明祭祖宗,皇帝则是能祭天地,而底层百姓……他们是没有这个条件祭祀的。”

  “这个除夕之夜,圣王便是带领百姓,祭祀天地、神明,还有所有死在天灾、饥荒、疫病、战乱和胡兵刀下,无人收敛尸骨,亦无人祭拜的百姓。”

  “圣王带领新洛阳民众,祭奠天下无辜亡魂。”

  “自此以后,每年的除夕夜,除了祭祀先祖外,还有着祭祀牺牲在乱世中广大同胞的重要意义。

  在不少地区,很多人在老家乡下祭祖,都会在祭拜完祖先后,还把纸钱洒在路边,给路边插上几根香,香有多少就插多少。

  这一习俗的来源,就是那次圣王主导洛阳祭祀,意义也是一脉相承,祭祀广大枉死的同胞,让他们在地下能够安息,也为那些活在世上,却无法祭祀的同胞,尽一份心意。

  今日我为他人祭祀亲友祖先,来日我若意外死了,有能力的他人便也为我而祀。”】

  不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坞堡内还是乡野间,聚拢在一起取暖过冬的人们,这一刻都看着天上,看着那些为自己亲人而燃烧的黄纸,看那些有序排队上去烧香的新洛阳百姓,遗忘的痛苦与茫然涌上心头。

  “那天上的洛阳……是在给那些百姓的亲人祭祀?”

  “不、不是,老蔡说,他、他们,也是在给我们的父母祖先祭祀!”

  “我爹娘,今天也被他们一并祭拜了?”

  “咱们所有人死了的父母兄弟姊妹,都被他们一起祭了!”

  “……”

  乱世存活不易,他们也不是忘记了自己死去的父母子女兄弟姊妹,只是整日挨饿受冻,劳动量又太大,实在没有余力想这些。

  就算想起来了,他们顶多也就是朝着太阳落下的地方磕个头,没有任何祭祀的条件。

  可就在今天,这个主人忙着过年,他们挤在一起要熬过冬天的日子,神异无比的天幕,却告诉他们,远在洛阳的一个地方,有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祭祀,替他们这些人,祭祀了他们所有死去的亲人。

  大家怔愣过后就是茫然,不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可疑惑之下,内心深处不曾言表的激动却也是实实在在,戳动着他们的心。

  屯雍丘,以流民为基,自募军队,正处于北伐事业巅峰期,打过了黄河的祖逖,此刻双目炯炯有神望着空中,道:“他在为天下万民而祀。”

  他出身北地范阳大族,世代都有两千石的高官。

  少年时生性豁荡,不拘小节,轻财重义,慷慨有志节,常周济贫困,深受乡党宗族敬重。他成年后发奋读书,博览书籍,涉猎古今,时人都称其有赞世之才。

  只是越有才德,越是为这世道感到痛心。

  他礼贤下士,于体恤民情,关系疏远、地位低下之人,也能予以礼遇。将士稍有微功,便会加以赏赐。

  生活上也一贯俭朴,不畜资产,劝督农桑,带头发展生产,收葬枯骨,深得民心。

  是以祖逖看见洛阳为天下无冢孤魂祭祀的行为,更是喜悦不已。

  只是他想到永嘉五年,洛阳陷落,他也率亲族乡党数百家南下,避乱于淮泗,这样的他,是否也是那后人口中所言的“无能士族”中的一员?

  他离洛阳很近,之前心神都放在和石勒的对抗上,现在他却忽然很想派人去洛阳看看,看看那里现在是否真如天上所见,那般和谐富悦。

  祖逖苦笑道:“晋失天下民心,中原却逢圣主。”

  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去年死在鲜卑首领段匹磾手下的并州刺史刘琨。

  胡人势力盘踞的北方大地,守在晋阳,仍以晋臣身份行动的刘琨,简直像一颗钉子一样楔在胡人腹地。

  为了和石勒对抗,刘琨甚至还联合鲜卑部落,但死前仍然遭受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内部猜忌。

  八王之乱的时候,祖逖也接触过不少司马家的人,平心而论,都那样,没有几个才能特别出色的,看着就不能终结乱世,和天上那位看着就让人心安的少年没法比。

  祖逖清楚,自己也很有可能是下一个刘琨,东晋朝廷对他的猜忌和不满的声音已经不小了,但他的身份就是晋的臣子,举孝廉也是做的晋臣,让他去投奔别人,暂时他也还做不到。

  【“这次除夕祭祀仪式,让三千百姓彻底心归新洛阳,认可自己是新洛阳的一份子,标志着新洛阳正式成为乱世中的一个政权。”

  那样神圣庄重的群体祭祀活动画面终究还是结束了,变回了长着眼睛嘴巴的花椰菜妖怪。

  “彼时,天下纷争不断。

  北方不同胡人政权间的矛盾,南方本地士族和南下北方士族的矛盾,东晋和北方胡人的矛盾……大家彼此都有摩擦,都在对抗。

  而新洛阳不太掺和这些事,就只管自己安心发展,毕竟人也就三千,圣王不想让自家城里的百姓出去送死。

  不过虽然他不掺和天下斗争,却从不阻止天下人去洛阳。

  凡是无路可走的百姓,都可去新洛阳投奔他。

  不论贫富贵贱,只要有劳动能力,可以干活,就可以在新洛阳吃饱穿暖;没有劳动能力的一般也到不了新洛阳,能到得了说明身边还有亲人,亲人干活也能养得起人,就是日子会过得紧巴些。”

  “而在乱世要置身事外,平安发展,就不得不说起新洛阳的工分系统……”】

  就在众人想要竖起耳朵仔细听时,天上的画面又静止了,随后消失。

  也想听听新洛阳如何保全自己的祖逖顿住,随后苦笑道:“还真是偏爱啊。”

  第一次天幕有了动静,除了大骂司马家和天下士族,就是就向天下召告这个改变未来,终结乱世的圣王在洛阳。

  第二次就是今天除夕,人家都在洛阳安定下来了,疫苗也打了,祭祀也祀了,天幕就大方说点现在洛阳发生了的事。

  正要说到点更关键的,新洛阳内部运行的事,它就又不说了。

  下次天幕再显现,应该就是新洛阳彻底立住,不惧周围围剿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祖逖眼神一凛。

  刘曜那边如何他不清楚,但石勒不是个能容忍洛阳慢慢做大发展的,想必过了年,第一件事就是要对洛阳用兵。

  得阻止他。

  凉州,大批中原流亡过去的学者也在各自家中,消化着这一晚得到的最新信息。

  永嘉之乱时,没有南迁而是西迁的陈留江氏江琼,汉末就西迁过去一支的颍川陈氏,他们都是传统儒家经学的传承者,到了凉州也在当地教授经学,和东晋那些搞清谈的不一样。

  平心而论,他们现在不少人都是心向洛阳的。

  毕竟洛阳的主人疑似仙人,去那儿不用担心温饱,不怕被抓壮丁,那里也还在讲究孝悌仁义,尊师重道,平均人的道德都比周围人高上不少。

  但是从凉州去洛阳,能不能平安抵达,不被路上胡兵宰了,都是个问题;就算是平安到达了,只有几千人的洛阳,能否在胡兵的围剿下守得住,这又是个问题。

  隐居在酒泉南山一心从事教育事业的学术泰斗宋纤,看着自己座下陪着他一起过年的诸多弟子,温声道:“吾之弟子,若有匡扶天下之志,尽管去之。”

  秦岭,韦家坞堡附近的马家坞堡,马氏族人已经牵好了马,趁着夜还不深,天上又有天幕照明,急匆匆就往韦家赶。

  自家聚在一起守岁过年,还得被迫待客的韦喆:“马兄,你这过年不在自家待着,来我韦家作甚?”

  马篙大笑三声,道:“我可是带了不少年礼,要过了子时,第一时间给韦老弟你拜年,祝贺你得遇明主呢!”

  韦喆笑着请人进去:“马兄,大过年的,莫要乱言。”

  马篙笑了:“韦单那几个小子都在洛阳那位圣王的边上了,我何曾乱言?”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不少废话,最后韦喆累了:“马兄,你到底要如何?”

  马篙:“我带了几个马家子弟,还要请韦兄你引荐去洛阳。”

  韦喆:“……”

  老小子,过来的速度还真快,但凡第二天来,韦布就已经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