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福祸相依-《偷听心声的祁同伟》

  一九九三年五月,汉东大学政法系研究生毕业考试的铃声尚未敲响,考场里已坐满了考生。

  大家敛声屏气,有人反复摸索着钢笔,有人低头翻看最后几页笔记,都在安静等待监考老师入场。

  祁同伟端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略微发僵,就连脸上的肌肉都绷得发紧。

  心跳得有点快,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习惯性地去听周围的心声——这是他缓解紧张的法子,知道别人也在焦虑,自己反倒能踏实几分。

  下一刻

  (完了完了!昨天背的刑诉强制措施和程序全搅成一团了,等会儿真考到可怎么办?)

  (橡皮上抄的那几个法条应该没被发现吧?只求监考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先保选择判断拿分,案例分析往细节里写,论述题实在没思路就硬套法条原文!)

  ……

  一道道声音像潮水般涌进耳朵,祁同伟初听着觉得有趣,过了一会,却猛地反应过来

  ——自己为什么不在考试中使用心声技能呢?如果倾听大家的想法,这不妥妥的作弊器吗?

  他又惊又气,恨不得拍自己两下,这么关键用法,怎么早没发现?亏他昨晚还和陈清泉把法条啃到半夜十二点,简直笨得离谱!

  可转念一想,我现在用也来的及啊!

  这场决定毕业分配去向的考试,不就跟开卷没两样?祁同伟心里的忐忑,瞬间散了大半,连握着笔的手都稳了下来。

  “铛——铛——”

  预备铃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监考老师,抱着牛皮纸试卷袋走进来,黑布鞋踩在水泥地上,“笃笃”的脚步声像重锤敲在每个考生心上。

  教室瞬间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前排女生紧张的咽口水声格外清晰。

  祁同伟再次倾听,各种焦虑的念头又涌了进来。

  (这老师看着好严肃,等会儿可不敢随便抬头)

  (千万别考检察权!那部分我根本没背熟啊)

  (要是能瞟一眼旁边学霸的选择题就好了)

  ……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些担忧哪里是干扰,分明是送上门的“情报”

  ——怕考检察权,说明这极可能是重点,纠结的选择题选项,正好能帮他验证自己的判断。

  “哗啦”

  一声,试卷袋被当众拆开,油墨味混着旧纸张的潮气扑面而来。

  祁同伟先扫过选择题,斜后方男生的心思立刻传了过来。

  (第一题选B,法条35条写得明明白白)

  (第五题肯定是D,导师上周特意强调过例外情况。)

  他快速提笔写下,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翻到论述题时,“试论检察权的独立性与监督机制”几个字赫然入目。

  祁同伟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这题他本就有思路,此刻又听见前排学霸的思考。

  (先从立法、实践、监督三个层面切入,再结合去年最高检的那个典型案例分析……)

  他顺着这个思路补充,钢笔在纸上疾走如飞,把自己的理解与“听”来的要点完美糅合在一起。

  阳光慢慢爬过桌面,当祁同伟写完最后一个句号时,环顾四周。

  有人对着案例分析抓耳挠腮,有人盯着论述题的空白卷面叹气,而他的试卷早已写得满满当当。

  那些“借”来的思路,让答案既扎实又全面,连他自己都觉得稳妥。

  “铛——铛——”

  交卷铃响起,祁同伟把试卷折得方方正正,起身时才发现,后背的汗渍比上次模拟考少了太多。

  考场外,他刚站了没两分钟,就看见陈清泉苦着脸走了出来。

  “怎么样老陈?”祁同伟迎上去问。

  “过线应该没问题,但最后道论述题答得太浅了。你呢?”陈清泉扯了扯衣领,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放心,稳了。”祁同伟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两天考完,去校门口老李头那儿吃牛肉面,我请客!”

  接下来两天的考试,祁同伟依旧“如鱼得水”。

  专业基础课考民法时,他靠听周围人的思路,补充了两个易错的法条细节,考外国语时,邻座女生纠结的完形填空选项,帮他排除了两个干扰项。

  每场考完,他都比前一场更有信心——这能力虽是意外之喜,但真正让他踏实的,还是那些熬夜啃书、逐字分析法条的夜晚。

  终于,最后一门专业综合课考完,祁同伟走出考场,长长舒了口气。

  他拉着刚出来的陈清泉,脚步轻快地往校门口走道

  “走,今晚就去吃牛肉面!加卤蛋,溏心的,管够!”

  五月的风拂过校园,法桐的新叶绿得发亮,考场的闷热早已散得无影无踪。

  祁同伟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抬头望着蓝天上的薄云,嘴角扯出一个笃定的笑。

  他知道,自己离“跳出农门、进政法系统干实事”的目标,又近了一大步。

  “得再加瓶冰汽水!”陈清泉拍了他一下,脸上的愁云终于散了。

  两个年轻的身影,迎着夕阳往前走,身后的教学楼渐渐远去,而属于他们的未来,正随着晚风缓缓展开。

  考完试的那一刻,祁同伟心里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对于7月中旬要公布的成绩,他心里有十足的把握,当下便沉下心来,一头扎进毕业论文的收尾修改里,为后续的答辩做着最后的准备。

  按照学校的通知要求,祁同伟和陈清泉准时赶到研究生院的服务窗口。

  两人先领了空白的毕业生登记表,一笔一划认真填写完个人信息、学习经历,又反复核对了专业成绩、奖惩记录等关键内容,确认无误后提交审核,直到顺利拿到盖好章的登记表和学历证明材料,这桩事才算彻底办妥。

  忙完这些,两人合计着该好好感谢高玉良老师

  ——读研这几年,老师不仅在学术上倾囊相授,生活和学业上遇到坎儿,也总少不了他的援手。

  可他们也清楚,高老师最反感学生送礼,思来想去,觉得亲手做顿便饭最实在,既不铺张,又能表心意。

  于是两人转道去了学校附近的菜市场,挑了新鲜的鱼、排骨,又买了几样应季青菜。

  敲开高老师家的门,高玉良见是他俩,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连忙招呼两人进屋坐。

  刚坐下,他就关切地问道

  “同伟、清泉,考试感觉怎么样?心里有底吗?”

  陈清泉略显拘谨地先开口道

  “高老师,我和同伟考完对过,感觉没问题。”

  高玉良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向祁同伟。

  祁同伟笑着补充道

  “老师您放心,知识点都复习到了,发挥得挺稳。”听了这话,高玉良才彻底放下心来。

  晚饭时,小屋里飘着饭菜香,几人边吃边聊——高老师叮嘱他们,答辩要注意的细节,两人也说着毕业后的打算。

  这顿饭没有山珍海味,却吃得格外舒心。

  临走前,高玉良拍了拍他俩的肩膀道

  “剩下的收尾任务抓紧弄,你们的工作我也会多留意,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祁同伟和陈清泉连忙应下,心里满是暖意地告了别。

  1993年7月18日,政法学院的布告栏前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挤在最前面的,全是等着查“毕业考试成绩”和“学位评定结果”的研究生毕业生。

  祁同伟和陈清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群里钻到前排。

  祁同伟先按考号,精准找到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核对完各科成绩,确认是全院第一后,又看向旁边的学位评定栏——“通过”两个字清晰醒目。

  “过了!同伟,我也过了!”身旁的陈清泉攥着拳头,难掩激动。

  祁同伟嘴角扬起笑意,几年寒窗苦读总算有了着落。

  他望着布告栏,心里已开始盘算接下来的分配去向,满是对未来的期许。

  省委家属院,3号院。

  暮色刚漫上窗栏,梁群峰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迈着有些疲惫的步伐进门。

  刚换下皮鞋,就见女儿梁璐红着眼圈扑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爸!那个祁同伟太过分了!”

  梁璐捶着他的胸口,声音又尖又哑道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