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茅草屋-《梦道少侠》

  那神采并非锐利,也非威严,而是一种……极致的“空”!

  一种包容万物又超脱于万物之上的“静”!

  仿佛浩瀚无垠的星空,仿佛亘古不变的深海,蕴含着无法想象的深邃与智慧。

  当这双眼睛看向海怪时,海怪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秘密、甚至连同灵魂深处最隐蔽的角落,都在瞬间被洞穿!无所遁形!

  “娃儿……”老人开口了,声音依旧嘶哑缓慢,带着浓重的北境口音,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奇异的韵律,直接敲打在海怪的心上。“背上那口子……看着……挺疼?”

  海怪浑身一震!

  老人指的,正是被冷锋剑气余波撕裂的后背伤口!鲜血早已浸透了破旧的棉袄,在寒冷的空气中冻结成暗红色的冰痂。

  “还……还好。”海怪下意识地嘶哑回答,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他强忍着剧痛和心中的惊涛骇浪,保持着“疤脸”应有的木讷和卑微,微微低下头,不敢与老人那双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对视。

  “谢……谢老丈救命之恩。”

  “救命?”老人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玩味,快得如同幻觉。

  他拢了拢破旧的棉袖,慢悠悠地、一步一步地从那块凸出的岩石上走了下来,动作迟缓,甚至有些蹒跚,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倒。

  他走到距离海怪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风雪吹动着他花白的胡须。

  “老头子……就是心疼那块地瓜……”他嘟囔着,目光却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海怪怀中紧抱着的、那个鼓鼓囊囊的鱼皮袋子。袋子口没有扎紧,露出了里面被破布包裹的剑柄末端。

  海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破邪剑!

  “唔……”老人浑浊的目光在那露出的剑柄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深褐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极其微弱的星河流转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随即,他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只是看到了一根普通的烧火棍。

  “这鬼天气……”老人抬头看了看铅灰色的、不断飘落雪花的天空,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身体佝偻得更厉害,仿佛这风雪随时会将他这副枯槁的身躯彻底带走。“冻死个人哟……娃儿,要是没地方去……咳咳……老头子那破窝棚……还能挤挤……挡挡风……总比在这荒郊野岭……咳……冻成冰坨子强……”

  说完,他不再看海怪,颤巍巍地转过身,拢着袖子,一步深一步浅地,朝着乱石坡下、风雪更深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方向,蹒跚走去。

  风雪很快模糊了他破旧的身影,只留下一行深深浅浅、歪歪扭扭的脚印,在雪地上延伸。

  海怪僵立在断崖边,冰冷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颊,后背伤口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感阵阵袭来。

  他看着老人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露出的破邪剑柄,心中天人交战,翻腾着惊疑、警惕、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绝境逼出的、近乎赌博的冲动!

  跟?还是不跟?

  这老人深不可测,是敌是友?

  他是否看穿了自己的一切?那句“心疼地瓜”是随口敷衍,还是……某种深意的隐喻?

  还有那看似随意的目光扫过破邪剑,是真的不在意,还是……一种无声的试探?

  东方家族的追兵虽然暂时被惊退,但绝不会善罢甘休!

  以海怪目前的状况而言,想要逃出这被风雪封锁的北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留下的话,毫无疑问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眼前却这条路看上去通向的是一个充满未知和凶险的地方……但也许,这就是他唯一的一线生机?

  海怪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冰冷刺骨的空气,那股寒意如同一股寒流般直冲进他的肺腑,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然而,正是这股寒意,却也像一盆冰水一样,瞬间将他纷乱如麻的思绪给冷却了下来。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历经生死磨砺后的决断与……孤注一掷的狠厉!

  他不再犹豫,紧了紧怀中装着破邪剑的鱼皮袋子,忍着剧痛,迈开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了雪地里,沿着老人留下的那行歪歪扭扭的脚印,朝着风雪更深处,那个未知的“破窝棚”,一步一步,艰难却坚定地跟了上去。

  风雪愈发猛烈,如刀割般的北风裹挟着雪粒抽打在脸上,海怪眯起眼睛,艰难地追寻着前方那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老人的身影早已隐没在茫茫雪幕中,只有雪地上那串歪歪扭扭的足迹,如同一条若隐若现的生命线,指引着方向。

  每走一步,后背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海怪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顺着脊梁缓缓流下,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冻结。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下了一把冰渣,肺部火辣辣地疼。

  视线边缘开始泛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暗。

  “不能倒下......”海怪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紧抱的鱼皮袋子,破邪剑隔着粗糙的鱼皮传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温热,仿佛在无声地给予他力量。

  脚印突然转向,延伸向一处被积雪覆盖的山坳。

  海怪踉跄着跟上,转过一块突出的岩壁,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山坳深处,背风处,静静地立着一座低矮的茅草屋。

  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屋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草药和兽骨,在狂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简陋的木门半掩着,门缝中透出一点昏黄的光亮,在风雪肆虐的荒野中,显得格外温暖而突兀。

  更令海怪震惊的是,茅屋周围三丈之内,竟然没有一片雪花!

  以茅屋为中心,一个无形的屏障将风雪完全隔绝在外,形成一个完美的半球形空间。

  屏障内,干燥的地面上甚至能看到几株顽强生长的野草!

  “这......”海怪瞳孔微缩。这种程度的领域掌控,绝非普通武者能做到。

  即便是东方家族那些化圣境的长老,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维持这样一个完美的避风港。

  “杵在那儿当冰雕呢?”老人嘶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要进就进,不进就滚。”

  海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撼与警惕,迈步走向茅屋。

  当他跨过那道无形的界限时,周身压力骤然一轻,刺骨的寒风和飞雪瞬间消失,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温暖干燥的空气包裹着他,冻僵的四肢百骸顿时传来一阵酥麻的刺痛感。

  他站在门前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抬手轻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屋内空间不大,却出奇地整洁。

  一张简陋的木床,一个冒着热气的铁炉,一套粗糙的陶制茶具,还有墙角堆放的几个藤编筐篓——这就是全部家当。

  炉火上架着一口小铁锅,里面煮着某种草药,散发出苦涩中带着清香的古怪气味。

  老人正背对着门坐在炉前的小木凳上,枯瘦的手拿着一根木棍,慢悠悠地搅动着锅里的药汁。

  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回地指了指床边的一个木盆:“衣服脱了,伤口洗洗。盆里有药。”

  海怪这才注意到床边放着一个盛满清水的小木盆,水面上飘着几片不知名的草药叶子,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旁边还放着一块干净的粗布和一个小陶罐,罐口散发着浓郁的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