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娘娘,请“用膳”-《我靠做饭在后宫躺赢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承恩殿的。

  雪已经停了。

  宫道上,留下我一深一浅的脚印,歪歪扭扭,像个迷了路的鬼。

  王德把我送到殿门口,脸上还是那副笑。

  “娘娘,好生歇着。陛下的恩典,明儿一早就到了。”

  他说完,一躬身,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恩典。

  这两个字,此刻听在我耳朵里,比催命的咒还可怕。

  锦书迎上来,扶住我。

  她的手在抖。

  “娘娘,您……您脸色好难看。”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还能有什么脸色。

  我感觉我的魂,一半留在了御书房,一半已经飘到了奈何桥。

  回到寝殿,暖炉烧得正旺。

  可我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冷。

  我坐在榻上,抱着手炉,一动不动。

  脑子里,全是裴容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

  温柔,欣赏,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了然。

  他看穿个屁了!

  他要是真看穿了,就该知道,我脑子里除了脆皮鸭,就是酱肘子!

  让我品鉴奏疏?

  我连字都认不全!

  我看的最多的是我祖母留下来的菜谱,上面全是图,一个字恨不得拆成八瓣来认。

  那些奏疏,全是文绉绉的官样文章,我看得懂哪个是哪个?

  这不是恩典。

  这是裴容给我挖的一个坑。

  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坑。

  他把我捧得高高的,让所有人都看着。

  然后,就等我从上面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到那时,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说,惠妃恃宠而骄,妄议朝政,罪该万死。

  我打了个哆嗦。

  “锦书。”我声音发颤,“把门窗都关好。”

  “娘娘?”

  “关好!”

  我怕。

  我怕外面有人听见我的心跳声。

  听见我这颗快要被吓破了的胆,在扑通扑通地哀嚎。

  第二天,天还没亮。

  我就被外面一阵嘈杂声惊醒了。

  不是宫人走路的脚步声。

  是……车轮碾过雪地的声音,还有重物落地的闷响。

  一声,又一声。

  砸得我心惊肉跳。

  我披上衣服,走到窗边,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

  承恩殿清冷了十年的院子,今天,热闹得像个集市。

  一辆又一辆的板车,停在院门口。

  十几个小太监,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一口口朱漆大箱子。

  还有,一卷卷用明黄色锦带捆好的奏疏。

  堆在雪地里,像一座座坟。

  是我的坟。

  锦书白着一张脸,从外面跑进来。

  “娘娘,内阁和司礼监的人来了。”

  “说是……说是奉旨,给您送东西。”

  我腿一软,扶住了窗框。

  来了。

  我的断头饭,来了。

  我被锦书扶着,挪到正殿的时候。

  那些东西,已经堆满了半个殿。

  为首的,是内阁的一位老学士,还有司礼监的一个太监。

  他们看见我,满脸堆笑,那笑容里,有敬畏,有好奇,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探究。

  “给惠妃娘娘请安。”

  “臣等奉陛下旨意,将昨日的奏疏,以及内阁新编的《大裴律例详解》,送来给娘娘‘品鉴’。”

  老学士说“品鉴”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活神仙。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

  “有……有劳各位大人了。”

  那些人走后,大殿里,一片死寂。

  我和锦书,还有殿里的几个宫女,看着这满屋子的“恩典”,谁也说不出话。

  一百套《大裴律例详解》。

  每一套,都厚得能当板砖用。

  还有那些奏疏,一卷一卷,堆成了小山。

  我甚至能闻到,上面散发出来的,浓重的墨香。

  那是死亡的味道。

  “娘娘,”锦书快哭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能怎么办?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一口大箱子。

  我完了。

  这回是真完了。

  就在这时,裴昭来了。

  他一进门,看到这满屋子的狼藉,也愣住了。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

  “母妃,这是怎么了?”

  他看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了看那些奏疏和书。

  他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挥了挥手,让锦书她们都退下。

  大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父皇做的?”他问。

  我没力气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要我的命。”我哽咽着,“他知道我什么都不懂,他就是故意的。”

  “他让我‘品鉴’这些东西,我怎么品?”

  “我说这奏疏的纸,不如宣纸吸油,适合拿来垫炸鸡吗?”

  “我说这律法的字,写得还没我菜谱上的好看吗?”

  我彻底崩溃了。

  抱着膝盖,哭得停不下来。

  裴昭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

  没有劝,也没有说话。

  等我哭得差不多了,他才蹲下来,递给我一方手帕。

  “擦擦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

  “没那么糟。”

  我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他。

  “还没那么糟?我明天就要死了!”

  “不会的。”

  他看着我,眼神笃定。

  “有我呢。”

  我愣住了。

  “母妃,”他拿起一卷奏疏,在手里掂了掂,嘴角,竟然勾起一个极淡的笑。

  “父皇既然想让您‘掌勺’。”

  “那儿臣,就给您当个‘试菜’的。”

  “以后,这些东西,儿臣来读。”

  他顿了顿,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您,只需要听。”

  “听完之后,告诉儿臣,您想到了什么菜。”

  “剩下的,交给我。”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年仅九岁,却沉稳得不像个孩子的少年。

  他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接到自己手里?

  “这……这怎么行!”我急了,“这是欺君!被发现了,我们俩都得死!”

  “发现不了。”

  裴昭的眼神,有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

  “在父皇眼里,您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蕴含深意。”

  “您说东,他会觉得您在指西。”

  “您说想吃鱼,他会觉得您在暗示要整顿漕运。”

  “您怕什么?”

  他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

  “最终的解释权,不在您,不在我。”

  “在父皇自己。”

  我呆呆地看着他。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来,”他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兴致勃勃地拆开一卷奏疏。

  “我们来‘品’第一道菜。”

  他把奏疏展开。

  “户部尚书上奏,说江南今年风调雨顺,漕运丰盈,请求减免部分商税,以彰皇恩,与民同乐。”

  他念完,抬头看我。

  “母妃,您觉得,这道‘菜’如何?”

  我哪懂什么商税。

  我只听见了“漕运丰盈”。

  我下意识就舔了舔嘴唇。

  “江南的漕运,那船上,肯定有好多大闸蟹吧。”

  “秋天,正是吃螃蟹的时候。”

  “这种东西,清蒸就最好,什么都不用放,吃的就是那个鲜味。”

  “要是放了太多乱七八糟的调料,又是盐又是酱油的,那味道,就全串了,糟蹋东西。”

  我说完,才发现自己又跑题了。

  我紧张地看着裴昭。

  他却笑了。

  他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

  我凑过去看。

  上面写着:

  【惠妃娘娘品曰:漕运之事,当如蒸蟹,贵在‘本真’二字。户部所奏,看似与民让利,实则调味繁杂,恐有利益输送,串味其中,失其本鲜。当效清蒸之法,严查税收脉络,去其冗余,方能保其纯粹,不负皇恩。】

  我看着那张纸,目瞪口呆。

  我……我就是想吃个螃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