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官粮作证,谁来收场?-《天庭审我,却审出个众神白月光》

  夜,深如泼墨。

  城郊的破败土地庙里,风从四壁的破洞灌入,卷起刺骨的寒意。

  李玄的断腿用破布和木板胡乱绑着,剧痛如万蚁噬心,他死死咬着牙关,

  将痛苦的闷哼吞回肚里,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浸湿了身下的稻草。

  秀娘抱着熟睡的儿子,依偎在丈夫身旁,泪已流干,一双眼红肿得像熟透的烂桃,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

  这片绝望的死寂中,唯有角落里的陈青源,如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他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呼吸平稳悠长。

  忽然。

  一阵夜风吹过,远处更夫的梆子声幽幽传来,三更天了。

  陈青源那长长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阵极细微的、不属于风声的窸窣。

  是脚。

  踩在庙外枯叶上的声音。

  不止一个。

  他纹丝不动,心神却如一张无形的蛛网,瞬间张开,将整座土地庙内外笼罩。

  几个鬼祟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地绕到了土地庙后方,靠近他们白天藏身的那个废弃地窖。

  “手脚快点!王老爷交代了,戳印都盖好了,万无一失!”

  “轻点!别惊动了那个书呆子,省得多生事端……”

  断续的低语随风飘来,带着一丝自以为是的得意。

  陈青源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了。

  片刻后,几个黑影翻墙而出,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天地重归死寂。

  陈青源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李玄身边,轻轻推了推他。

  “李大哥,醒醒。”

  “青源,怎么了?是他们……”

  “客人来过了。”

  陈青源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李玄心头发毛的寒意。

  “跟我来。”

  他不由分说,架起李玄的一条胳膊,扶着他,一步步挪到后院的地窖口。

  地窖的木板盖有新的撬动痕迹,周围的泥土上,清晰地印着几个新鲜的脚印。

  李玄的心,一寸寸往下沉。

  陈青源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块木板,然后猛地掀开!

  轰!

  一股粮食独有的醇厚香气,瞬间从漆黑的地窖里喷涌而出!

  在这饥荒遍地、饿殍满城的县城里,这股味道,比任何毒药都更致命!

  火把的光亮探入。

  不大的地窖里,赫然堆着七八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每个麻袋上,一个朱红色的官府戳印,在火光下狰狞刺眼!

  “官……官粮!”

  李玄的脑袋“嗡”的一声,炸成一片空白。

  他瞬间明白了王霸天那条毒计!

  强抢民女不成,就直接栽赃杀人!

  “栽赃!这是栽赃陷害!”李玄双目瞬间血红,状若疯虎,他挣扎着就要往外冲,“我去找官府!我去报官!就是爬,我也要爬到县太爷那里去告御状!”

  “站住!”

  陈青源一把死死拉住他,手臂坚硬如铁。

  李玄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回头怒吼:“放开我!青源你放开我!难道就这么让他们冤枉死吗!”

  “报官?”

  陈青源看着他,那张清秀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近乎怜悯的惨笑。

  “李大哥,你冷静点,你找谁报官?”

  “是那个恨不得我们立刻死的县令,还是他手下那群只认钱不认人的走狗?”

  他的话,像一桶腊月的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李玄所有的怒火与希望。

  “王霸天白天强抢不成,晚上就送来这份杀头的大礼。”

  陈青源的声音愈发冰冷,条理清晰得可怕。

  “官粮、官印……人证物证俱在,他不是要栽赃,他是要用官府的刀,名正言顺地杀了我们,再名正言顺地抢走嫂子!”

  “我们现在去衙门,不是去申冤。”

  他一字一顿。

  “是去送死!”

  是啊。

  这座县城,就是他王家的天下。

  官府,不过是他养来看家护院的一条狗。

  跟狗去告状,说被它的主人咬了?

  何其可笑!

  何其悲哀!

  李玄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颓然跌坐在地,抱着自己那条断腿,一个铁打的汉子,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

  然而,命运连让他悲鸣的时间,都吝于给予。

  “轰——!”

  土地庙那本就腐朽的木门,被一股巨力从外轰然踹爆!

  木屑与烟尘炸裂纷飞!

  无数火把在门外亮起,灼目的光芒如利剑般刺入黑暗,将这方寸之地照得如同白昼!

  县衙捕头周聪,手按腰刀,在一众杀气腾腾的衙役簇拥下,缓缓踏入庙中。

  他那双眼睛,像是在看一群已经死了的牲口。

  这一幕,何其相似。

  万世记忆的深处,一幅尘封的画面轰然炸开。

  他曾为镇国大将,也因一封“莫须有”的通敌密信被押入天牢,眼睁睁看着满门忠烈,在午门外的瓢泼大雨中,人头滚滚。

  那彻骨的寒意与不甘,跨越无尽轮回,再次攥紧了他的心脏。

  周聪的视线,冷漠地扫过呆滞的李玄夫妇,最终,落在了那个平静得可怕的书生身上。

  他似乎觉得这个书生毫无威胁,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他只是对着瘫倒在地的李玄,扬起了下巴,用一种宣判的语调,高声喝道:

  “奉县令大人钧命!”

  “捉拿盗窃官粮、罪大恶极的重犯——”

  “李玄!”

  话音落下,两名衙役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手中冰冷的铁链哗哗作响!

  “不要!”秀娘发出凄厉的尖叫,死死护在丈夫身前。

  李玄目眦欲裂,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陈青源,动了。

  他没有反抗,没有怒吼,只是不疾不徐地,向前踏出一步。

  就这一步,正好挡在了衙役和李玄夫妇之间。

  他甚至还对着周聪,露出一抹温和的、属于读书人的微笑。

  “捕头大人,且慢。”

  周聪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滚开!妨碍公务,一并拿下!”

  陈青源的笑容不变,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整个破庙,压过了所有嘈杂。

  “要抓人,可以。”

  他顿了顿,抬起头,迎着那数十道凶戾的目光,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

  “但……你们想好怎么收场了吗?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