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大圣,你还记得那个哑巴吗?-《天庭审我,却审出个众神白月光》

  时间,在轮回镜中无声流淌。

  春去。

  秋来。

  五行山下的野草绿了又黄,山溪冻结又融化。

  世间万物都在变。

  唯一不变的,是那个每日都会出现的瘦弱身影。

  当年的哑巴牧童,已长成十二三岁的少年。

  个子拔高了些,身板依旧单薄,身上的旧袍子补丁摞着补丁。

  脸上的稚气褪去,唯独那双眼睛,干净如初。

  他与石匣中的石猴,养成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每日清晨,他赶着羊群来到山下。

  不再像儿时那般,把食物小心翼翼放在旁边。

  他会直接将那颗最大最红的野果,送到石猴嘴边。

  石猴也不再故作姿态,会张开嘴,一口吞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噜。

  吃完东西,少年就坐在一旁,拿出不知从哪捡来的半截竹笛。

  呜呜咽咽。

  不成曲调,甚至有些刺耳。

  石猴却听得入神。

  这是五百年来,除了风声、雨声、雷声,唯一为他奏响的声音。

  有时,少年会靠着冰冷的石匣睡着。

  石猴便会悄悄挪动自己唯一能动的那条胳膊,为他挡住山间刺骨的寒风。

  他们之间,没有一个字的对话。

  这份无言的陪伴,比三界血亲更甚。

  斩仙台上,死寂一片。

  先前还叫嚣着“愚蠢”的仙神,此刻都闭上了嘴。

  所有目光,死死盯着镜中,神情无比复杂。

  他们看到了什么?

  没有惊天动地的恩情。

  没有价值连城的馈赠。

  只有一个被世界排挤的哑巴,和一个被天地遗弃的石猴,在漫长绝望的孤寂里,相互依偎,彼此取暖。

  这是一种最卑微、最纯粹,却也最能撼动道心的善。

  哪吒的眼圈红透了,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那滴“铁水”掉下来。

  他想起了自己。

  被所有人当成妖孽,孤零零寄身莲花,在风雨中飘摇。

  如果那时,也有这样一个傻子,能每天陪他说说话……

  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杨戬垂下眼帘,握着三尖两刃刀的手,不知何时已然松开。

  他想起了那个在上古战场,为他义无反顾撞向杀阵的无名山神。

  一样的傻。

  一样的,奋不顾身。

  太白金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别过头,用袖子用力抹着眼角。

  而普法天尊的脸色,已然铁青。

  又是善!

  又是这种该死的、无用的、却总能精准戳在人心最柔软处的善!

  他要看的是恶根!是罪证!是林澈与邪魔为伍的蛛丝马迹!

  不是这种温情脉脉的哑剧!

  这还怎么审?!

  再看下去,他这个主审官,就要被三界仙神当成拆散苦命人的恶霸了!

  “够了!”

  普法天尊的咆哮震彻云霄,声音里是悬崖边上的疯狂。

  “又是这种无用的善!”

  他指着轮回镜,对着满天仙神嘶吼。

  “一个哑巴!一个石猴!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因果?!”

  “这不过是林澈拖延时间,博取同情的伎俩!”

  “本尊,看腻了!”

  他猛地向前,将自己的神力,更加狂暴地注入轮回镜中!

  “给本尊快进!”

  “本尊就不信,他能一辈子与世无争!人性本恶,他的恶根,一定藏在后面!”

  嗡——!

  轮回镜光影失控。

  镜中画面,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速流转。

  四季在瞬间更迭。

  牧童的身影肉眼可见地变化着,从少年长成更加挺拔的青年。

  脸庞轮廓分明,眼神愈发深邃,唯那份清澈,从未改变。

  唯一不变的,还有他每日的探望。

  风雨无阻,年复一年。

  终于,一个黄昏。

  画面慢了下来。

  那时的青年牧童,已近二十。

  他坐在石猴身边,没有吹笛,神情有些凝重。

  他看着石猴,用那双粗糙的手,笨拙地比划了几个手语。

  不成章法,像是自己临时编的。

  石匣中的孙悟空,看得一头雾水。

  斩仙台上,却有仙官下意识地解读出来。

  “那手语的意思……好像是……‘等我’?”

  “等他?等他做什么?”

  镜中,青年比划完那个模糊的约定,对着石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带着某种决心的笑容。

  他站起身,深深看了石猴一眼,转身离开。

  孙悟空没看懂。

  只当是这个傻小子又在玩什么新花样,并未在意。

  他不知道。

  那,竟是最后一次。

  轮回镜的画面,再次加速。

  第二天,日出。

  牧童没有来。

  孙悟空等了一上午,从不耐烦,到焦躁。

  他那颗沉寂了五百年的心,第一次,感到不安。

  日落。

  牧童还是没有来。

  夜幕降临,山间起了浓雾,寒气逼人。

  孙悟空瞪着眼睛,死死盯着牧童每天都会出现的那条小路。

  空空如也。

  只有风声,和远处野兽的嚎叫。

  他等了一天。

  又等了一夜。

  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抛弃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吼——!”

  石匣之中,被镇压了五百年的齐天大圣,第一次,不是因为不甘,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焦躁与恐惧,对着空无一人的山野,发出了一声烦闷的低吼。

  斩仙台上。

  孙悟空本人,看着镜中那个焦躁不安的自己,下意识地挠着猴腮,脸上的肌肉一根根拧紧。

  他的火眼金睛里,写满了疑惑,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闻的紧张。

  想不起来了。

  五百年的记忆。

  太过漫长。

  太过痛苦。

  无数细节,早已被他自己亲手尘封在识海最深处。

  他只模糊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小哑巴,陪了他很久很久。

  后来呢?

  那个傻乎乎的小哑巴……

  去了哪里?

  他为什么,再也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