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御前激辩赎地策,陈琅声震战燕云-《大周皇商》

  显德十二年腊月廿三,凛冽北风裹挟着汴京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簌簌落下。紫宸殿内却暖意蒸腾,鎏金铜炉中沉香明灭,袅袅青烟缠绕着殿内君臣,将所有人的目光牢牢锁在御案上摊开的《燕云北伐方略》—— 一场关乎 “战” 与 “和” 的激烈交锋,正在悄然酝酿。

  柴荣身着十二章纹衮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御案边缘的龙纹浮雕,神色凝重。方才杨业那番 “瀛洲五万禁军枕戈待旦,步骑协同可破契丹铁骑” 的铿锵奏报,如同一把烈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殿外风雪呼啸,他抬眼望向阶下群臣,声如洪钟,字字千钧:“燕云十六州,乃先帝遗愿,亦是朕毕生所求。如今兵精粮足,诸卿以为,北伐大业何时启动?”

  杨业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收紧,玄铁铠甲随之轻响,尽显英武之气:“陛下,臣请战!瀛洲将士日夜操练幽州巷战,针对契丹‘铁鹞子’骑兵战术,已钻研出破敌之法。若开春出兵,定能直取幽州!” 他身后燕南军将领纷纷响应,甲胄碰撞声此起彼伏,似是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事擂响战鼓。

  王朴手持笏板,出列躬身,指向殿壁悬挂的《河北漕运图》,有条不紊地进谏:“陛下,河北诸州粮仓储粮五百万石,漕运通道经三月修缮,如今可日行三百里。军需供应足以支撑半年战事,依臣之见,显德十三年春正是北伐良机!”

  户部侍郎亦忍不住开口,语气坚定:“国库岁入三百万两,再拨五十万两便可赶制一批新弩,应对契丹城防绰绰有余。” 群臣纷纷颔首,眼看 “即刻北伐” 的共识即将达成,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却骤然响起 ——

  “陛下,臣有异议。”

  赵匡胤缓步走出队列,玄色朝服下摆扫过青砖,躬身时脸上虽带着恳切,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算计:“燕云十六州被契丹占据二十余载,城防固若金汤,兵力不容小觑。若贸然攻打,恐生灵涂炭,百姓遭殃。臣以为,不如‘以钱赎地’—— 从国库拨银五百万两,遣使求和,先赎回云州、应州等战略要地,再从长计议。如此既能避免战火,又可收复故土,岂不两全?”

  “荒谬!”

  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怒目圆睁,厉声反驳,一步上前,气势如虹:“契丹狼子野心,当年石敬瑭以钱帛供奉,割让燕云,可他们何曾满足?今日给五百万两,明日便敢索要千万两!此等绥靖之策,只会让契丹得寸进尺,将大周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朝堂瞬间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横海军老将攥紧拳头,满脸愤慨 —— 他们中许多人曾在契丹铁骑下痛失家园,此刻听闻 “赎地” 二字,只觉是对战死同胞的莫大羞辱。

  就在这时,三品户部尚书陈琅 “嚯” 地从阶侧赐座上起身,动作太急,案上青瓷茶杯 “当啷” 倒地,茶水浸湿《北伐军需账册》,晕开的墨字宛如泪痕。他满脸涨红,额角青筋暴起,双手重重砸在案上,震得殿内沉香都微微颤动。

  “赵匡胤!你可知国库这三百万两岁入从何而来?” 他声嘶力竭,字字如雷,“是蜀南盐工顶着酷暑煮盐,皮肤溃烂;是河北农夫披星戴月垦荒,日夜辛劳;是汴京商户起早贪黑经营,省吃俭用!这银子,是百姓的血汗钱,是用来养兵保家、赈济苍生的,岂是喂饱契丹豺狼的!”

  赵匡胤脸色瞬间惨白,却仍强词夺理:“陈大人此言差矣!若能用五百万两换回几州故土,避免数十万将士伤亡,难道不是明智之举?”

  “明智?” 陈琅冷笑,步步紧逼,目光如利刃般直刺赵匡胤,“你可知契丹去年从幽州掠夺我大周百万财富?可知瀛洲城外多少流民因契丹入侵家破人亡?今日你提议赎地,明日契丹便会挥师南下,届时拿什么去赎?拿汴京皇宫?还是陛下龙椅?”

  他猛然踏前半步,玄色朝靴重重砸在青砖之上,震得廊下铜灯盏嗡嗡作响:

  契丹豺狼,岂能用金银喂饱?唯有一战!铁蹄踏碎燕云十六州,长驱直入临潢府,生擒贼酋以雪国耻! 声如裂帛震彻金殿,广袖翻飞间,腰间羊脂玉佩重重砸在青玉案上,发出清越鸣响。他目眦欲裂,指向前庭猎猎玄纛: 诸君可还记得高平城头?陛下亲率两千黑骑破阵,刀光所指北汉胆寒;代州塬上,我军阵斩辽帝,声威震慑四夷!如今我大周铁骑十万,枕戈待旦,府库钱粮充盈,百姓皆愿执戈卫国! 青筋虬结的手掌狠狠拍在蟠龙柱上,金漆簌簌而落, 难道要将先辈浴血铸就的山河,拱手让与这些屈膝求和之徒?

  言罢,陈琅双膝跪地,转向柴荣,声音虽带哽咽,却无比坚定:“陛下!臣请战!户部金库每一两银子,臣愿亲自押运前线,或铸刀剑杀敌,或化粮草养兵,绝不让契丹得逞!”

  群臣被陈琅的气势感染,纷纷跪地,齐声高呼:“臣等请战!愿随陛下北伐,收复燕云!” 甲胄碰撞声、激昂呐喊声交织,盖过殿外风雪,御案烛火也似被这股热血点燃,跳动得愈发猛烈。

  柴荣望着陈琅与满殿群臣,胸中积压多年的郁气一扫而空。他猛地拍案而起,龙袍飞扬,高举《北伐方略》,声震大殿:“陈琅所言极是!燕云乃大周故土,列祖列宗陵寝所在,岂能用银子赎回?朕意已决,显德十三年春,北伐燕云!”

  说罢,他目光如炬,扫向赵匡胤,语气骤冷:“赵匡胤,赎地之议荒谬至极,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又转向陈琅与杨业,语气激昂:“陈琅,速拨五十万两白银入北伐专项库,加急赶制弩箭、甲胄;杨业,率瀛洲大军移驻幽州边境,牵制契丹兵力,开春即刻总攻!”

  “臣遵旨!” 陈琅与杨业齐声叩首,声音响彻云霄。

  退朝后,赵匡胤混在群臣中走出紫宸殿,雪粒打在官帽上沙沙作响。他表面镇定自若,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眼底闪过一抹狠厉。行至僻静处,他对心腹低声吩咐:“传令高怀德、张令铎,加快筹备甲胄兵器。若北伐失利,便是我们行动之时!” 心腹领命而去,赵匡胤望着漫天飞雪,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 —— 他倒要看看,陈琅和柴荣的 “北伐梦”,能维持多久。

  另一边,陈琅与王朴并肩走在宫道上,肩头落雪渐厚。“赵氏今日之举,看似昏聩,实则意在拖延北伐、消耗国库。” 陈琅警惕地扫视四周,压低声音道,“他在军中根基深厚,恐在北伐时生变。”

  王朴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递给陈琅:“此乃枢密院调兵令牌,你收好。若军中异动,可凭此调动一部侍卫亲军。” 他拍了拍陈琅的肩,神色凝重,“北伐不仅是与契丹之战,更是与赵氏的较量。务必盯紧他,不可让其坏了陛下大业。”

  陈琅接过令牌,冰冷的触感让他愈发坚定。他遥望幽州方向,雪雾中仿佛浮现出契丹铁骑与燕云百姓期盼的目光:“恩师放心,我定护好北伐粮草,护好陛下,护好这显德之治!”

  两人渐行渐远,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然而,这场即将到来的北伐,这场朝堂暗斗,注定不会如积雪般轻易消散。显德十三年的春天,必将是一场血与火的激烈较量,而他们,已然严阵以待。

  回到户部衙门,陈琅即刻召集属吏,铺开北伐军需清单。烛火摇曳下,他逐字逐句核对开支,从甲胄数量到弩箭规格,再到粮草运输路线,皆仔细标注。见他满脸激动后的潮红,属吏劝道:“大人,今日朝堂动了气,先歇息吧?” 陈琅摇头,目光落在 “五十万两造甲胄” 字样上,嘴角扬起笑意:“这点辛苦算什么?等开春北伐,将士们身着新甲、手持新弩破城时,一切都值了。”

  与此同时,殿前司军营中,高怀德与张令铎密谈正酣。“赵匡胤被罚,心中定有不甘。” 高怀德把玩着马鞭,眼中闪过贪婪,“若北伐失利,我们便率军入宫,拥他登基,届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张令铎点头,神色狠厉:“殿前司两万禁军,已有半数听令。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动手。”

  夜色深沉,汴京风雪未歇。紫宸殿内,柴荣仍在批阅北伐奏折,烛火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庞;户部衙门里,陈琅伏案核对军需,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似是北伐的倒计时;而殿前司军营中,一场阴谋正悄然滋长,冰冷的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显德十三年的春天,步步逼近。这场关乎大周命运的北伐,这场朝堂与边疆的双重较量,即将在燕云大地,轰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