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榷场掷金迷敌眼,流言飞箭乱胡心-《大周皇商》

  一、政学定计:青衫聚议谋缓兵

  崇德六年十一月十六,金陵政学明伦堂的晨钟刚歇,陈琅已立在 “河北舆图” 前,指尖划过雄州、霸州的榷场标记。案上摊着两封急报:一封是紫宸殿剑拔弩张的密讯,另一封是沧州失陷后契丹铁骑逼近德州的战报,墨迹未干的 “柴熙诲按兵不动” 几字被茶水洇得发皱。

  “先生,宁王手握十万神机军却屯兵不进,陛下危矣!” 前排的政学学员苏廉起身叩问,青布襕衫下摆还沾着赴学路上的露水 —— 他乃岭南琼州寒门子弟,新科进士中以精算闻名,此前已协助陈琅核查过朝市司商税账目。身旁七名经济科学员皆颔首附和,几人案上的《榷场条法》旁,已密密麻麻写满五代时期的边贸策略批注,墨迹间还夹着对后唐、后晋榷场旧例的考据。

  陈琅转身,目光扫过这群弱冠少年,缓缓开口:“沧州已失,德州兵不满万,硬拼是以卵击石。我们无兵无甲,唯有借两样东西 —— 契丹人的贪念,与他们的猜忌心。” 他抬手点向舆图上的雄州边境,“自显德年间周辽交恶,河北榷场久闭,契丹战马、皮毛滞销,贵族却急需中原茶砖、蜀锦。你们带茶砖、蜀锦去,以三倍价私购,务必让耶律贤觉得‘南朝意在通商,无意死战’。”

  又指向墙角的秘察局令符:“张潜,你带秘察局的人散布流言,就说柴熙诲派密使见耶律贤,要以黄河为界平分中原,先灭赵宋再分疆 —— 赵光义刚经狼牙谷之败,对我朝本就猜忌,此计必能乱辽人军心。”

  苏廉蹙眉:“契丹与我朝仇深似海,显德年间先帝曾北伐幽州,他们怎会信通商之说?”

  “正因仇深,才知利重。” 陈琅取过《世宗实录》抄本,翻到显德六年柴荣北伐时 “辽人私售战马于周军” 的旧闻,“辽境苦寒,茶砖能解腻消食,蜀锦更是贵族炫耀之物。三倍价,足够让边民铤而走险,也足够让耶律贤疑‘南朝为何突然示好’。”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案上的《边贸策》,“再者,耶律贤登基不久,内部贵族本就有主战、主和两派,流言一散,必能加剧其内部纷争。”

  临行前,陈琅将十枚刻着 “政学监市” 的铜符分予学员,目光灼灼:“记住,雄州有榷务官稽查,交易要避过官署,在野店私会。每笔交易都要让契丹人带茶锦回去,动静越大越好 —— 让边民都知道‘南朝商人阔绰’,消息自会传到耶律贤耳中。” 他望着少年们挺拔的背影,轻声补了句,“我们没兵,只能用脑子,为陛下多争取一日,就是一日。”

  二、河北操盘:野店掷金惑胡商

  三日后的雄州郊外,一间挂着 “悦来栈” 幌子的野店成了秘密交易场。苏廉身着商人襕衫,袖口藏着政学铜符,望着眼前堆如山积的契丹皮毛,故作阔绰地挥挥手:“这十车建州茶砖,换你五十张狐裘、二十匹狼皮 —— 市价三倍,现付不赊,如何?”

  契丹商贩巴图眼睛瞪得溜圆。按显德年间榷场旧制,中原茶砖与契丹皮毛的比价向来是 “一砖换一裘”,眼前这少年竟愿出三倍价,还不用经榷场官牙人抽三成税。他摩挲着茶砖上的 “建州贡茶” 印记 —— 这是金陵朝市司专营的上等茶品,辽境贵族求之不得 —— 喉结滚动:“若再加两匹蜀锦,我能给你弄来三匹战马 —— 都是上京牧场的走马,比榷场禁售的军马还壮,只是要分三次在不同野店交接,避过辽军巡查。”

  苏廉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蜀锦可加,但战马需验过脚力 —— 若有劣马,交易便作罢。” 他清楚,战马属辽军禁售物资,如此冒险交易,恰能坐实 “南朝为备战不惜违禁通商” 的假象。待巴图赶着马离去时,苏廉悄悄塞给店伙计一贯显通钞:“若有契丹兵卒或贵族问起,就说金陵来的大商,要收足百匹皮毛、十匹战马才回,后续还有更大宗的茶锦要运过来。”

  消息像野草般在契丹边境蔓延。巴图带着蜀锦回到辽军营地,立刻被耶律贤的近侍耶律沙盘盘问。“那南朝商人说,金陵那位宁王不想再打了,觉得通商比打仗划算 —— 还说只要咱们不打德州,后续要运千车茶砖来换战马。” 巴图抖着蜀锦,锦面上的 “云纹” 纹样在篝火下闪着光,“小人还见他身边有穿甲士服饰的人随行,像是宁王府的亲兵。”

  耶律沙将信将疑,却不得不重视 —— 近来营地中常有商贩议论 “南朝茶价暴跌,似在清库存”,更有哨兵回报,黄河岸边见过中原商人与柴熙诲的亲兵密谈。他连夜带着蜀锦与茶砖赶往中军大帐,帐外正传来耶律休哥的怒喝:“沧州已破,正该一鼓作气渡黄河,为何停兵?难道要等南朝备好火器再打?”

  三、流言飞箭:谍网织疑乱辽营

  几乎同时,秘察局的流言已在契丹军中生根发芽。张潜乔装成走私盐商,在契丹粮道旁的酒肆里 “醉话连篇”:“你们以为宁王为何不救沧州?我亲耳听见他的使者对辽军大人说,要以黄河为界,南朝占河南,辽人占河北,先联手灭了赵宋,再平分中原!”

  酒肆里的契丹士兵顿时炸开了锅。一名刚从汴京附近劫掠回来的百夫长拍着桌子:“难怪赵光义最近按兵不动,上个月还撤回了曹彬的部队 —— 原来是早与南朝勾结!” 这话很快传到耶律贤的耳中,恰逢巴图供出 “南朝高价收战马”,两件事凑在一起,让这位辽帝脊背发凉。

  更要命的是,秘察局安排的 “宋军俘虏” 在被审讯时,“无意” 透露:“柴帅上个月就派密使去了上京,还带了燕云十六州的舆图 —— 听说要把幽州还给辽人,换辽军帮他打赵宋!” 俘虏还掏出半块刻着 “宁王府记” 的木牌 —— 那是秘察局仿造的宁王府信物,与巴图带回的茶砖上 “朝市司监制” 的印记隐隐呼应。

  耶律贤盯着木牌与蜀锦,手指在案上敲击不停。他想起赵光义在高粱河之败后,虽向辽称臣却始终厉兵秣马,若柴熙诲真与自己联手灭宋,赵宋覆灭后,南朝兵力恐会反戈一击 —— 毕竟柴荣当年北伐,打的就是收复燕云的旗号。一旁的韩德让看出他的疑虑,低声道:“陛下,不如派使者去汴京见赵光义,当面质问此事。若南朝真有反水之意,我军再进兵不迟;若只是流言,也能让赵宋与南朝互相猜忌。”

  十一月廿一,契丹使者带着 “质问赵光义是否与柴熙诲勾结” 的国书,快马奔向汴京。耶律贤则下令全军在德州城外扎营,暂缓南进 —— 他要等汴京的回信,再决定下一步动向。

  消息传到黄河大营时,柴熙诲正盯着乙字军的火器操练。潘惟正兴冲冲来报:“大帅,契丹人停兵了!咱们的重型轰天雷刚造好五十门,正好能趁这时候在黄河岸边筑炮台!” 柴熙诲望着远处契丹营地的炊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 他本以为辽军会趁沧州大胜直扑黄河,却没想到对方突然按兵不动,却也不追问缘由,只下令:“丙字军即刻出发袭扰契丹粮道,乙字军把炮台筑到黄河岸边,十日之内必须完工!”

  他不知道,这宝贵的备战时间,是金陵政学的少年们用茶砖与口舌换来的。

  四、政学灯火:青衫秉烛守国心

  金陵政学的夜,明伦堂的灯火亮至三更。苏廉带着一身风尘赶回,将交易账簿呈给陈琅:“先生,共收了八十张皮毛、七匹战马,契丹商贩都盼着下次交易 —— 耶律贤的近侍耶律沙亲自去野店查过,想来已信了大半。”

  陈琅翻着账簿,见每笔交易都标注着 “茶砖十车”“蜀锦两匹”,且备注了 “契丹商贩姓名、交易时间”,满意点头:“做得好。明日再派两批人去霸州、沧州边境,就用‘金陵大商’的名义,把动静闹得更大些 —— 让辽人觉得我们急着通商,是怕他们继续南进。” 他抬头望向窗外,紫宸殿方向的灯火昏昏沉沉,“耶律贤一迟疑,德州至少能守十日,柴熙诲的火器也能多造三十门,这便是我们这些文弱书生能做的‘战功’。”

  张潜也回来了,带来探闻局的密报:“流言已传到辽上京,契丹贵族吵成一团 —— 主战的耶律休哥要即刻进兵,主和的韩德让却主张等汴京回信,耶律贤已把两派将领都召去中军大帐议事了。”

  陈琅拿起案上的《武经总要》,指尖划过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 八字,轻声道:“没有刀剑,便用茶砖做饵;没有甲胄,便用流言做盾。五代以来,多少帝王靠兵权夺天下,却忘了‘智’也是江山根基。” 他看向满堂伏案整理贸易数据的学员,青布襕衫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你们今日在河北递出的茶砖,明日或许就能挡住契丹人的马槊;今日写下的交易账册,明日或许就能成为大周的护民符。”

  窗外的寒风卷着落叶掠过屋檐,明伦堂的烛火却始终未熄。这群手无寸铁的少年,用笔墨与算筹,在沧州的血火与紫宸殿的剑影之间,为大周撑出了一日喘息之机。而陈琅望着案上的河北舆图,心中清楚 —— 这只是开始,待耶律贤察觉上当,真正的考验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