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余烬生花-《山君猛虎》

  魔影消散后的第三日,玄山巅的祭坛仍在发烫。沈清辞坐在祭坛边缘,用布细细擦拭青光剑。剑鞘内侧的“护”字被血染过,此刻竟泛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像有生命在其中流转。

  “师父,这剑……”阿澈捧着新铸的剑穗走来,见剑鞘上的刻痕隐隐发亮,不由咋舌,“好像比之前更锋利了。”

  沈清辞指尖划过刻痕,忽然轻笑:“是被‘念’养着的缘故。”

  话音刚落,小凡抱着个陶罐冲上山来,陶罐里插着束刚开的星子草,花瓣上还沾着晨露。“沈仙师!师娘让我给你送药!”他跑得急,脚下一绊,陶罐脱手飞出,眼看就要摔碎在祭坛上——

  却见青光剑突然自行出鞘,剑身在半空划出道青弧,稳稳托住陶罐,又轻轻落回沈清辞手中。

  “哇!”小凡眼睛瞪得溜圆,“剑、剑自己会动!”

  灵汐随后赶来,见状嗔怪地拍了拍小凡的头:“早说让你慢些。”她看向沈清辞手中的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是刻痕里的灵力与你心意相通了。”

  正说着,山君拄着拐杖登上山巅。他左臂的断口处已凝出玉质的假臂,是用洪荒结界的碎块所制,阳光下泛着虹光。“清辞,”山君指着东方天际,“你看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东方的朝霞中,竟浮着一座虚影——是洪荒旧地的神殿!神殿顶端的星辰图腾缓缓转动,与新星座的星轨连成一片,散发出柔和的金光。

  “是诸神的残魂!”灵汐捂住嘴,眼眶发热,“他们一直没走,就藏在星轨里,等我们守住三界,才敢现身!”

  神殿虚影中,隐约传来诸神的低语,像风拂过麦田。沈清辞忽然握紧青光剑,剑鞘上的“护”字与神殿图腾共鸣,发出清脆的鸣响。他懂了——所谓封印从不是囚禁,是诸神与后人的约定:你们守三界,我们守星轨,直到有一天,你们的“念”能接过我们的炬火。

  “快看!”小凡指着山脚,忽然蹦起来。

  只见玄山脚下的焦土中,竟钻出点点绿芽。是星子草!它们穿过魔影蚀过的土地,沿着祭坛的石阶一路向上,短短片刻就爬满了山巅,细碎的白花在风中摇曳,像无数只举着的小灯笼。

  雪狼族的少年们扛着树苗走来,将北境的雪杉栽在焦土旁;玄天宗的弟子们提着水桶,给新抽芽的草浇水;连东海的渔民都划着船赶来,船上载着满筐的花籽,撒向被魔气污染的海面——海水竟泛起淡淡的绿意,将花籽托在浪尖,送去更远的地方。

  沈清辞望着这一切,忽然将青光剑插进祭坛中央。剑鞘上的“护”字亮起,与满山的星子草共鸣,草叶上的白花突然同时绽放,将整座玄山映得如白昼。

  “这是……”阿澈喃喃道。

  “是‘护’字在生根。”灵汐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就像当年诸神用神魂为锁,如今我们用日子为壤,让守护长出根须。”

  山君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玉臂上的虹光流转:“好一个日子为壤!当年我总想着把‘守’字刻在玄山石壁上,却忘了最好的刻痕,是让后来人走在我们铺的路上,能笑着说‘前人护得好’!”

  小凡蹲在星子草旁,用小刻刀在一块松动的石板上刻字。他刻得很慢,一笔一划都格外认真,刻的不是“护”,是“家”。石板上的刻痕刚完成,就有星子草的根须缠了上来,将字迹细细包裹,像在给它盖上印章。

  沈清辞望着那枚“家”字,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灵汐在忘川谷说“不用刻”时的眼神。原来那时她就懂了——真正的约定从不是冰冷的刻痕,是你在灶前熬药,我在院外练剑,孩子在阶前刻木牌,岁月在这些琐碎里,悄悄长出温暖的形状。

  暮色降临时,玄山巅亮起无数灯火。是幸存的百姓提着灯笼上山,他们没有法力,却自发带着工具,要帮着修补被魔气毁坏的山路。有个白发老妪颤巍巍地将一碗热汤递给沈清辞,汤碗上印着个模糊的“安”字——是她年轻时,丈夫刻在碗底的。

  “仙师,”老妪笑得满脸皱纹,“当年我男人就是护着我们,才没在骨族祸乱里丢了性命。他说啊,护着护着,日子就暖了。”

  沈清辞接过汤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漫到心底。他抬头望去,天边的新星座与洪荒神殿的虚影交相辉映,星子草的花瓣乘着晚风,落在每个赶路人的肩头。

  阿澈正教雪狼少年刻木牌,少年的狼爪不太灵活,刻出的“护”字歪歪扭扭,却引得众人哄笑;小凡举着自己刻的“家”字石板,追着灵汐要夸奖,灵汐笑着揉乱他的头发,鬓边剩下的半枚银饰在灯火下闪闪发亮。

  青光剑在祭坛中央静静立着,剑鞘上的“护”字与满山的星子草、石板上的“家”字、百姓碗底的“安”字遥遥相应,在暮色里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沈清辞忽然明白,所谓高燃过后,从不是沉寂。是余烬里钻出的绿芽,是刻歪了也照样生根的字,是你我坐在灯下,看着孩子刻木牌时,那句自然而然的——

  “明天,该种新的星子草了。”

  属于他们的故事,确实还很长。长到能让每道刻痕都开出花来,长到能让后来人指着星空说:“看,那是他们当年,用日子种出的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