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沐泽的疑惑-《战神梦迦》

  晚风卷着夏末的余温掠过树梢,将远处篮球场的欢呼与宿舍楼的喧闹揉碎在空气里,隐隐传入林沐泽耳中。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更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肩胛处的伤口像是有条毒蛇在啃噬,每走一步都牵扯着神经,钝痛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与长时间紧绷带来的疲惫交织在一起,让他脚步虚浮。

  他沿着宿舍楼后的昏黄小道快步前行,路面上的碎石子硌得鞋底发疼,却不及心底的焦灼来得真切。

  眼角的余光时刻警惕地扫过四周,生怕撞见熟悉的同学。

  他能想象到,当别人看到他肩头渗出的血迹、察觉到他狼狈的状态时,那些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会像针一样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里。

  宿舍楼的灯光在前方亮起,暖黄色的光晕本该带来些许安全感,却让林沐泽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他攥紧了按在肩头的手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血液透过鸭舌帽的缝隙,在指尖凝成了暗红的血珠。

  进还是不进?进去了要是被宿管拦下盘问怎么办?要是刚好碰到室友,又该怎么解释这一身的伤?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打转,让他喉咙发紧。

  纠结了足足半分钟,林沐泽咬了咬牙——再拖下去,血腥味只会越来越重。

  他深吸一口气,弓着身子,像一道敏捷的影子般冲进了宿舍楼。

  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起又熄灭,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狂奔,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被刻意压到最低。

  还好,血液被鸭舌帽和手掌牢牢压住,没有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丝毫痕迹。

  “咔嗒”一声,宿舍门被轻轻推开。

  林沐泽探进头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窗外的月光洒在书桌,三个室友的床铺都还整理得一丝不苟。

  他长长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低声呢喃:“还好,他们还没有回来。”

  这句话像是卸下了他肩上的千斤重担,他反手关上门,动作麻利地从今天刚整理好的衣柜里翻找起来。

  衣柜里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大多是洗得发白的旧款T恤和牛仔裤,只有几件新衣服是爷爷特意凑钱给他买的入学礼物。

  他迅速抽出一件干净的灰色长袖T恤、一条运动裤,又抓过搭在衣柜横杆上的毛巾,最后弯腰从床底拖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手提箱。

  那是他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的,不起眼却足够结实。

  抱着这些东西,他快步冲进卫生间,反手扣上反锁按钮,“咔嗒”一声轻响,将所有的不安与狼狈都隔绝在了门外。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卫生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是宿管阿姨下午刚打扫过的痕迹。

  林沐泽直起身,有些艰难地脱掉傍晚才换上的黑色T恤。

  衣服黏在伤口上,撕扯的瞬间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卫生间墙壁上的镜子上。

  那面镜子边缘有些掉漆,显然是上一任学长留下的,却依旧能清晰地映照出他的模样。

  镜中的少年身形消瘦,肩胛骨的轮廓在苍白的皮肤下格外明显,而那具身体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有的是紫红色的淤青,还带着新鲜的痕迹;有的已经结痂,呈现出暗沉的褐色;更有些老旧的疤痕早已褪去颜色,却像一道道丑陋的印记,刻在他的胳膊、腰腹,甚至大腿上。

  这些伤痕不大,却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看得人揪心。

  林沐泽的指尖轻轻拂过一道横贯腰侧的疤痕,那是高中时被几个混混用钢管砸出来的,当时疼得他半个月都没法正常弯腰。

  记忆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那些被推搡、被打骂、被勒索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进脑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些...都是这些年来那些欺负自己的人留下的痕迹啊,是他无数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的根源。

  “呼——”林沐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将那些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当务之急是处理肩胛上的伤口,再拖下去说不定会发炎。

  他干脆脱光衣物,拧开淋浴喷头,冰凉的自来水瞬间倾泻而下,浇透了他的头发和身体。

  清凉的水流顺着发丝滑落,流过他消瘦的脊背,汇聚在腰腹,最后顺着脚踝淌进地漏。

  林沐泽双手撑着墙面,有些单薄的身体微微躬起,肩胛骨的伤口完全暴露在水流中。

  按照正常人的反应,冷水刺激新鲜伤口,那种辛辣的痛感足以让人跳起来,可林沐泽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就像一个失去痛觉感知的机器人,任由冷水冲刷着伤口,冲刷着身上的血污,也冲刷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渐渐带走了身体的燥热,也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林沐泽缓缓抬头,任由水花打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找回了些许真实感。

  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肩胛上的伤口——那道伤口不算太深,却被刚才的动作扯得有些外翻,此刻正渗着淡淡的血水。

  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伸出手,用指尖蘸着水,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边缘的污垢。

  确定伤口外围没有泥沙等脏东西后,林沐泽关掉了淋浴喷头。

  他拿起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身体,生怕碰到伤口。

  走到镜子前时,他才难得地生出一丝庆幸。

  还好清华大学的宿舍条件不错,卫生间足够宽敞,不仅能放下洗衣机,还留了不少置物空间,不然他这小小的医药箱还真没地方放。

  他蹲下身,打开那个黑色手提箱。箱子里铺着一层柔软的绒布,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外伤药:碘伏棉片、无菌纱布、云南白药粉、创可贴,还有几支消炎软膏。

  这些都是他偷偷准备的,从初中开始就没断过货。

  小时候家里穷,受了伤只能硬扛,晚上伤口发炎化脓,疼得他整夜睡不着,那种钻心的痛感他至今记忆犹新。

  久而久之,备药就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林沐泽先用碘伏棉片仔细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冰凉的液体刺激得伤口微微发麻,他依旧面无表情。

  接着,他倒了一点云南白药粉在伤口上,白色的药粉瞬间被血水浸湿,泛起细密的泡沫。

  最后,他剪下一块无菌纱布贴在伤口上,用医用胶布仔细固定好——他没有绷带,只能用这种方式尽量保护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轻轻点了点纱布覆盖的位置,一丝清晰的痛感传来。

  这痛感让他松了口气,至少证明自己不是真的麻木了。

  他麻利地穿上衣服,将用过的棉片和包装纸扔进垃圾桶,提着小医药箱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桌上的老旧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几个未接来电,都是爷爷打来的。

  林沐泽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才按下回拨键。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一道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像是刚从睡梦中被唤醒。

  “喂?沐泽啊,怎么了?刚才给你打电话没接,是不是在忙?”

  林沐泽的心猛地一揪,爷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沙哑,想来是又熬夜看电视了。

  他愣了一下,连忙放缓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爷爷,我没事,刚才在洗漱呢。您吃饭了吗?”

  对面闻言,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慈祥:“吃了吃了,你张奶奶给送了碗鸡蛋面,香得很。你小子,现在还学会查岗了?”

  林沐泽也跟着笑了起来,那笑容驱散了些许脸上的阴郁。

  他坐在椅子上,和爷爷拉着家常,问了家里的庄稼长势,问了张奶奶的身体状况,还叮嘱爷爷少早点休息。

  聊了五六分钟后,他才状似不经意地试探道:“爷爷,您……今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老爷子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疑惑地问:“声音?什么声音啊?爷爷这儿静悄悄的,就听见窗外的虫叫了。”

  “就是从深山里面传来的声音,挺响的,像是...像是爆炸的声音。”林沐泽说得更具体了些,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

  “深山里面?”老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没有啊,咱们家离深山还有段距离呢,就算真有声音也传不过来。怎么了沐泽?出什么事了?深山里还能传出爆炸声不成?”

  林沐泽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难道是距离太远了?

  爷爷家在黔城郊区,而刚才的打斗发生在深山边缘,或许真的因为距离问题,声音没有传播到?

  他想了想,觉得就算追问也没用,只要爷爷没事就好。

  “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刚才好像听错了。”他连忙打圆场。

  “害~你这小子,就是疑神疑鬼的。”老爷子无奈地笑了笑,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苦涩,“对了,早点睡觉知道不?别熬太晚,不然又该做噩梦了。”

  林沐泽的心瞬间一暖,眼眶有些发热。

  爷爷总是这样,就算自己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永远记得他怕做噩梦的毛病。

  他吸了吸鼻子,笑着应道:“好,我知道了,马上就睡。爷爷您也早点休息,别再熬夜看电视了,对眼睛不好。”

  “哈哈哈哈...好好好,爷爷听你的,这就关电视睡觉。”

  挂断电话,林沐泽握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

  宿舍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刚才被压下去的疑惑再次涌上心头,像一团乱麻缠绕在脑海里。

  刚才那场打斗的动静明明那么大,狼人怪物的嘶吼以及自己和赤红色巨人的重击声震得地面都在发抖,为什么城镇里好像完全没人发现?

  难道那些声音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还是说...只有自己能感知到那些异常?

  还有那个狼人怪物,青面獠牙,浑身长满灰黑色的毛发,爪子锋利得能轻易撕开树干,那样可怕的生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黔城的深山里?

  黔城虽然不算繁华,但也有不少人靠山吃饭,常年有人进山砍柴、采药,难道之前就没人见过这种怪物吗?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那个帮助自己的赤红色巨人。

  那个巨人身材高大,浑身燃烧着似有若无的红光,动作敏捷得不像那么庞大的身躯,一拳就将狼人怪物打飞出去。

  它为什么要帮自己?

  是偶然路过,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这一切都太离奇了,宛如一场荒诞的梦境。

  可肩胛处传来的痛感却清晰地告诉他,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林沐泽抬手按了按眉心,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打斗时的画面。

  在狼人怪物扑过来的那一刻,他好像...失控了。

  那种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那种报复的快感,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让他几乎沉醉其中。

  那是他这些年来一直渴望却又不敢触碰的情绪。

  他无数次在噩梦中反击那些欺负自己的人,可现实里,他只能蜷缩着身体默默承受。

  刚才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真的太美妙,太舒爽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肩胛上的伤痛提醒着他,他面对的是一只可怕的狼人怪物,而不是那些曾经欺负他的人。

  就算真的发泄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想到这七年来的经历,林沐泽的心沉了下去。

  从七岁那年第一次在梦里变成银灰色巨人开始,噩梦就一点点照进了现实。

  他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做出奇怪的动作,会在情绪激动时感受到身体里涌动的陌生力量,甚至有一次差点在学校失控。

  为什么只有自己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别人都能过着正常的生活,而自己却要被这种奇怪的力量纠缠?

  这一定是对自己的诅咒,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书桌上,照亮了那盆放在角落的衣物——里面是带血的黑色短袖和鸭舌帽。

  林沐泽哀叹一声,起身端起盆走进卫生间。

  还是和以前一样,他先用清水将衣物上的血渍冲洗干净,直到水流变得清澈,再倒上洗衣粉,将衣物浸泡在水中。

  他知道,血腥味很难彻底去除,必须用洗衣粉长时间浸泡,不然等衣服干了,残留的味道会引来别人的注意。

  这是他多年来总结出的经验,就像备药一样,早已成为习惯。

  处理完衣物,林沐泽回到床边,拿起放在桌上的进化信赖者和能源爆破枪。

  那把能源爆破枪通体银灰色,造型简洁却透着一股科技感,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进化信赖者则是红色的,上面镶嵌着一块蓝色的晶体,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将这两样东西塞进枕头底下,主要是怕等下室友回来了,看到这些奇怪的东西会追问,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躺在床上,林沐泽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伸出手,从枕头底下摸出进化信赖者,借着月光仔细打量。

  这块红色的装置温热的,像是有生命一样。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变成银灰色巨人的那一刻,就是因为握住了它。

  这么说来,这东西应该就是变成巨人的媒介吧。

  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还会变成那种巨大的怪物,林沐泽的心就忍不住发颤。

  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