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沐泽回来拉-《战神梦迦》

  高铁的车身平稳地穿梭在华北平原上,林沐泽靠窗坐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

  窗外的景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退,成片的玉米地褪去青绿,染上初秋的浅黄,远处的村落被薄雾笼罩,像极了爷爷书房里那幅泛黄的水墨画。

  他轻轻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点亮屏幕——锁屏壁纸是开学前和爷爷在老槐树下拍的合照,照片里爷爷笑得眼角堆起褶皱,手里还攥着给他准备的煮鸡蛋。

  “这就一个月了啊。”林沐泽低声呢喃。

  军训时每天被哨声催着起床,被烈日晒得脱皮,累得沾床就睡,倒不觉得时间漫长,可一旦闲下来,对爷爷的思念就像潮水般涌来。

  前几天和爷爷通电话,老人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洪亮,还笑着说“家里的石榴熟了,给你留着”,可他总忍不住担心。

  爷爷是不是又忘了按时吃药?

  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拿着那根磨得发亮的鸡毛掸子,踮着脚去擦衣柜顶的灰尘?

  会不会趁他不在家,偷偷溜到街角的老酒馆,抿两口散装白酒?

  想到这些细碎的日常,林沐泽帽檐下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底泛起温柔的光。

  斜阳渐渐西沉,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昏黄的光芒透过车窗,在林沐泽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望着窗外的黄昏,思绪忽然被拉回收拾行李的那个午后,背包底层那个沉甸甸的小方盒仿佛有了重量,压得他心头一沉。刚才还满溢的温馨,瞬间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是啊,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那枚银灰色的进化信赖者和造型凌厉的能源爆破枪,像两颗定时炸弹,藏在他看似平静的生活里。

  军训的三十天里,他被队列训练、战术演练占满了所有精力,白天跟着叶教官的口令踢正步、练刺杀,晚上躺在宿舍里,脑海里还在反复推演齐步走的节奏,根本没空想别的。

  就连养伤的那几天,他也在琢磨着归队后怎么跟上进度,几乎是刻意避开了关于“巨人”的一切思绪。

  直到收拾行李时摸到那个小方盒,他才猛然惊醒——那些离奇的遭遇从不是梦,而是刻进他生命里的印记。

  “在想什么呢?”邻座的王紫龙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目光落在他紧蹙的眉头上。

  这一个月的相处,他早已把林沐泽的反常尽收眼底:军训时突然爆发的力量,受伤时诡异的恢复速度,还有偶尔望着黄昏发呆的模样,都印证了他的猜测。

  林沐泽就是诺亚奥特曼。可他又分明带着少年人的懵懂,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这份矛盾让王紫龙既心疼又谨慎,从不敢轻易点破。

  林沐泽接过水,指尖触到瓶身的凉意,才勉强回过神:“没什么,就是在想家里的事。”

  他没敢说实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秘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别人开口。

  王紫龙看出他不愿多谈,也识趣地转开了话题,说起了老家的特色小吃,可林沐泽的心思早已飘远,耳边只剩下高铁驶过轨道的“哐当”声。

  夜幕悄然降临,车厢里的灯光渐渐亮起。林沐泽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他想起第一次握着进化信赖者的场景,那股暖流涌遍全身的感觉真实可触;想起军训时遭遇危险,变身器突然闪烁的光芒,还有脑海中闪过的陌生战斗画面。

  为什么是自己?他不过是个父母早逝、被爷爷拉扯大的普通少年,既没有过人的天赋,也没有特殊的能力,怎么会被神秘的巨人选中?

  更让他困惑的是那个纠缠了七年的黄昏梦境。

  梦里总是一片猩红的天空,银灰色的巨人在废墟上战斗,能量耗尽时发出的悲鸣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脏。

  以前他只当是噩梦,可自从得到进化信赖者,梦境里的细节越来越清晰。

  巨人胸前的计时器闪烁频率,战斗时挥动手臂的轨迹,甚至连巨人眼中的疲惫,都和他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如出一辙。

  “我是不是被诅咒了?”林沐泽在心里问自己。

  童年时父母意外离世,他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好不容易被爷爷收养,却又被噩梦缠了七年;如今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以为能开启新生活,却又背负上“巨人”的秘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能握笔写字,能帮爷爷浇花,却也曾在无意识间爆发出摧毁障碍物的力量。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恐慌,仿佛身体里藏着另一个陌生的自己,随时可能冲破束缚。

  胡思乱想间,倦意终于袭来。

  林沐泽把头埋在臂弯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又是那片猩红的黄昏,只是这一次,巨人转过身,他看清了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时,林沐泽猛地惊醒,额头上布满冷汗。

  王紫龙已经洗漱完毕,正拿着面包递给她:“醒啦?快吃点东西,再过两小时就到站了。”

  林沐泽接过面包,咬了一口却味同嚼蜡。经过一夜的自我拉扯,他的心情变得格外沉重,连眼神都透着几分阴郁,整个人像被一层灰色的薄膜包裹着。

  列车到站的广播响起时,林沐泽才勉强打起精神。

  跟着人流走出高铁站,熟悉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江南小城特有的水汽。

  他低着头,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公交车站,站牌上的字迹有些褪色,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去往汽车站的那班车。

  公交车缓缓驶入站台,他抬脚上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熟悉的街景。

  那家开了二十年的馄饨铺还在,老板娘正弯腰给客人端面;街角的报刊亭依旧挂着褪色的灯笼,老板还是戴着那顶旧草帽。这些不变的景象,让他沉重的心绪稍稍舒缓了些。

  到汽车站和王紫龙道别后,林沐泽转乘了去往黔城的城乡巴士。

  巴士在盘山公路上颠簸,窗外的风景从城市的高楼变成了连绵的青山,空气里渐渐飘来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心里的期待越来越强烈。

  再过一个小时,就能见到爷爷了。

  下午三点,巴士终于驶进黔城汽车站。

  林沐泽拎着背包快步下车,熟门熟路地走到公交站台,等来了那辆熟悉的绿色公交。

  公交车穿过老城区的石板路,路过爷爷常去的菜市场,路过他小时候就读的小学,每多走一公里,他的心跳就快一分。

  当公交停在“槐树巷”站时,林沐泽几乎是跳着下了车,背包带子在肩上勒出红痕也浑然不觉。

  他沿着青石板路一路小跑,巷子里的老人们坐在门口择菜,看到他都笑着打招呼:“沐泽回来啦?你爷爷昨天还念叨你呢!”

  林沐泽一边点头回应,一边加快脚步,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

  也不知是赶路的疲惫,还是重逢的激动,他跑到老楼楼下时,已经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着。

  抬头望着那栋爬满爬山虎的老楼,墙面已经有些斑驳,三楼的窗户还敞开着,晾衣绳上挂着爷爷的蓝布衫。

  林沐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抬脚冲上楼梯。

  “爷爷!爷爷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在楼梯间里回荡,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三楼的卧室里,林爷爷正半坐在床头,目光怔怔地盯着桌面上的体检报告单。

  那张薄薄的纸片被他摩挲得发皱,“肺癌晚期”四个黑色的字迹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疼。

  一周前社区组织免费体检,他抱着“不查白不查”的心思去了,却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医务人员后来专程上门,劝他住院治疗,可他摆了摆手拒绝了。

  家里的积蓄本就不多,都要留着给沐泽读书、娶媳妇,他不能把钱花在没意义的治疗上。

  大半辈子教书育人,退休后又收养了沐泽这个孤儿,没日没夜地操劳,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不算好,只是没想到会走得这么快。

  他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划过报告单上的字迹,心里满是不甘和心疼。

  他还没看到沐泽大学毕业,还没看到他成家立业,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就在这时,楼梯间传来熟悉的呼喊声,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雀跃。

  是沐泽?林爷爷猛地回神,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光芒。

  他下意识地想去够床边的拐杖,可目光扫到桌面上的体检单时,动作突然顿住了。

  他迅速抓起报告单,揉成一团塞进床头柜的抽屉里,又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这才扶着墙慢慢走出卧室。

  “咔嚓”一声,门锁转动,林沐泽推开门,正好撞见爷爷从卧室里走出来。

  不过一个月未见,爷爷的头发似乎更白了些,背也比以前驼了,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连走路都要扶着墙。

  林沐泽的眼眶瞬间红了,积攒了一路的思念和心疼涌上心头,声音哽咽着:“爷爷……”

  “沐泽啊,回来啦?”林爷爷笑着开口,可话音刚落,就见林沐泽两三步冲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少年的肩膀微微颤抖,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带着压抑许久的委屈。

  林爷爷的心瞬间软成一片,一向硬朗的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抬起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拍打着林沐泽的背:“哎呦呦,怎么还哭上了?都成大学生了,还哭哭啼啼的,丢不丢人?”

  “我就是……想你了。”林沐泽松开爷爷,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看到爷爷泛红的眼眶,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情不自禁,真的是情不自禁。”

  林爷爷仔细打量着他,忽然皱起了眉头。

  眼前的沐泽好像和离开时不太一样了,说话的语气里多了些以前没有的活泼,连笑容都比以前舒展了许多。

  “怎么了爷爷?我脸上有东西吗?”林沐泽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疑惑地问。

  林爷爷忽然想起沐泽上次打电话时提过的室友,刘乾活泼,楚南沉稳,王紫龙内敛,想来是和朋友们相处得很好,性子也开朗了不少。

  他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眼神柔和下来:“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精神了不少。饿了吧?今天爷爷亲自下厨,说,想吃什么?”

  “酸菜鱼!”林沐泽立刻说道,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去菜市场买鱼,要那种新鲜的草鱼,您做的酸菜鱼最好吃了!”

  “行啊。”林爷爷笑着点头,半躺在沙发上,像个献宝的孩子般压低声音,“对了,你钱够不够用?不够跟爷爷说,爷爷藏了不少私房钱呢,都在床板底下压着。”说着还挤了挤眼睛,那副顽童模样逗得林沐泽哑然失笑。

  “够用的爷爷,”林沐泽连忙摆手,“我在李奶奶宠物店打工的工资还没花完呢,您的钱留着自己用。”

  “留着也没用。”林爷爷摆摆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那些钱本来就是给你攒的,等过两天咱去银行,给你重新办张卡存起来,以后娶媳妇、买房子都能用。”

  林沐泽没再多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放下背包转身出门。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

  这就是回家的感觉,踏实又温暖,连空气都是甜的。

  看着房门缓缓关上,林爷爷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落寞。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传来隐隐的钝痛,提醒着他所剩无几的时间。“爷爷怕是……等不到那一天咯。”

  他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遗憾。

  可转念一想,沐泽在学校已经交到了可靠的朋友,就算自己走了,他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孤单了。

  想到这里,老人的眼神又柔和起来,嘴角重新勾起一抹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