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安排-《民国北平旧事》

  旺盛车行,三间北房。

  里屋。

  李六爷,手里拿着几块大洋,递到和尚面前。

  和尚坐在床边凳子上接过大洋,随后又从中拿出三块放到凉席上。

  “六爷,外面一生瓜蛋子,想在您这买号坎。”

  李六爷打着哈欠坐到床头边。

  “有时候真踏马看不懂你小子。”

  “妈了个巴子,你比牌九还难摸。”

  “牌九最大牌,也才十二点。”

  “你小子心眼多得跟鱼网似的。”

  李六爷说到这里,话题一转。

  “这次发哪门子善心?”

  和尚揉了揉脑袋回话。

  “都是苦哈哈,帮一把,指不定以后能用得着。”

  李六爷闻言此话,抬起半边臀部,抠了抠自己大肠头

  随即又把手放在鼻下闻了闻。

  “人呢?”

  和尚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吆喝一声。

  “孙继业~”

  屋外等待一会的孙继业,听到和尚叫他,一瘸一拐走进里屋。

  李六爷看着鼻青眼肿的孙继业问话。

  “想在我这买号坎,知道多少钱?”

  拘谨的孙继业,半弓着腰站在一边摇了摇头。

  李六爷瞟了一眼和尚,看着孙继业说道。

  “还真是个生瓜蛋子。”

  “一年两块半银元。”

  “有变更另算。”

  闻言一个号坎,每年要交两块半银元的孙继业,不敢置信看向李六爷。

  李六爷看着不敢置信的孙继业冷哼一声。

  “嫌贵?”

  “您哪来的哪回。”

  “没有这号坎,您要不拉包月,要不把车卖了。”

  满脸沮丧之色的孙继业,低头沉思一会。

  “我一时半会没这么多钱。”

  “您要不容我拉段时间车,有了钱我在给您。”

  李六爷冷哼一声。

  “来我这找便宜的主,还真没一个。”

  “不过呢~”

  呢字被他拉了一个长尾音。

  “你小子命好,碰到爱发善心的主。”

  “号坎钱他替你付了。”

  李六爷说完,起身从墙角箱子里,找出一个号坎。

  无袖马甲号坎,背部,上面写着旺盛车行,下面一串数字。

  随即他把号坎丢给孙继业。

  “别丢了,不然还得花钱。”

  接过号坎的孙继业,对着和尚感恩戴德。

  和尚对着孙继业挥了挥手。

  “门口候着,待会跟我走。”

  闻言此话,孙继业拿着号坎,转身往外走。

  李六爷支棱着身子,躺在床上。

  “还有事?”

  和尚抓了把裤裆点头说话。

  “我大舅子的事。”

  “铺子开了,总得有人守着。”

  “我媳妇她不适合抛头露面。”

  “没个知根知底的人看着,买卖也不放心。”

  躺在床上的李六爷,双臂枕在头下,翘着二郎腿。

  他想到和尚那貌美如花的小媳妇,插了一嘴。

  “癞蛤蟆你踏马玩青蛙,活该被惦记。”

  和尚没搭理他,接着说乌老大的事。

  “让我看铺子,我也待不住。”

  “这不来询磨您的意思。”

  床上的李六爷放下二郎腿坐直身子。

  “我闺女呢?”

  “我踏马发现你小子真不是东西。”

  “只听说过美人计,还从没听说过美男计。”

  李六爷越说越上头,他蹲在床上,一副被气到的模样。

  “可劲逮到我一人坑。”

  “用个男雀(qiao)把我姑娘钓走,等两年我这家当也是您和爷的。”

  “你小子,踏马的~”

  和尚看着气急败坏,胡说八道的李六爷无奈回了句。

  “您摆出这模样,真让我寒心。”

  “小子要是惦记您家档,还用得着乌老大?”

  “我要是真惦记您家当,头几年我就娶了莲姑娘。”

  “接着一不做二不休,每天弄点耗子药,砒霜放您酒里,用不着两年,您就得入土。”

  和尚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他话题一转说正事。

  “郭大,去收债时,从人家里拿来抵偿的物件,桌子啊,棉被,手电筒,不值钱的物件,我也想收了。”

  侧躺在床上的李六爷,看着和尚回话。

  “真黑。”

  和尚听到这两个字,摸不清头脑。

  他一脸问号的表情看向对方。

  李六爷,直言不讳的说出那两个字的意思。

  “说你黑的跟煤球一样。”

  哭笑不得的和尚,捂着脑袋起身回话,

  “明儿,送您一条哈巴狗。”

  躺在床上的李六爷,没听懂他什么意思。

  直到他摸到额头上褶皱的皮肤,才反应过来。

  当他想骂人时,和尚已经走出卧室。

  “狗东西~”

  院子里,和尚坐上洋车。

  “北锣鼓巷。”

  已经穿上号坎的孙继业,应声拉上洋车开跑。

  天快黑时,和尚站在自家大门口,把一块大洋,扔到车坐上。

  “这几天,自个跑,我弄好了,你再过来干活。”

  站在洋车边,弓腰的孙继业,满眼疑惑的表情,看着和尚腋下的包裹。

  他心想着,这包裹什么时候出现的。

  和尚挥了挥手,转身推开自家大门。

  东厢房听到动静的乌老三,拿着书本走出屋。

  “姐夫回来了。”

  随后他又冲着正房喊道。

  “姐,姐夫回来了。”

  和尚夹着包裹,做出压手动作。

  “嚎嚎啥~”

  随后他迎头碰到,走出房门的媳妇。

  和尚对着自己媳妇,点了点头走进中堂。

  “忙你的去。”

  “我回屋躺会~”

  里屋乌小妹伺候着他脱衣服。

  等人出去后,和尚才打开包裹。

  黑布包裹,一层一层又一层被打开后。

  里面金银珠宝一大堆,和尚又从腰间抽出,王八壳子手枪放到床上。

  五条成卷包好的大洋,七八条小黄鱼。

  珍珠项链,玛瑙翡翠扳指,宝石戒指,大金镯子,还有一沓美刀。

  和尚把一沓美刀拿在手里拍了拍。

  随后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封信。

  他撕开信封,掏出信纸。

  和尚皱着眉头看着信纸上的字。

  磕磕碰碰看了一会,他脸色越来越难看。

  此时和尚猛然放下信纸,嘴里无意识的嘀咕起来。

  “杀错人了~”

  和尚心里有点慌,他收拾好金银细软,拿着信纸走到堂屋。

  “媳妇帮我看看信。”

  光着膀子的和尚,手里拿着信纸走到乌小妹面前。

  坐在八仙桌边的乌小妹接过信纸,开始念信。

  当他听到乌小妹口中,又是同志,又是某某书记时,额头都开始冒汗。

  乌小妹念完后,和尚心里舒了一口气。

  搞了半天是中统汉奸,向八路写的投诚书。

  字没认全的和尚,听到八路,同志,政委这三个词,紧张了半天。

  松了一口气的他,把信拿回来,走回里屋。

  乌小妹一头雾水的模样,搞不明白和尚玩的是哪出。

  心里没压力的和尚嘴里哼着京剧小曲,调戏一把媳妇。

  “哩个浪里,咚咚锵~”

  “小娘子,这身段娇柔如蛇~”

  随即他摸了一把乌小妹细腰。

  在他媳妇错愕的眼神中,和尚踏着老生步伐,拎着信纸走回里屋。

  红了一把脸的乌小妹,缓过神接着纳鞋底。

  里屋,和尚爬到床底下,撬起两块青石板,把坑里铁盒子打开,随即把金银细软手枪放进去。

  完事后,和尚拿着一千美刀,走回中堂。

  纳鞋底的乌小妹,看到自己男人又出来正想说话,却被和尚堵住了口。

  他把一千大洋,盖在自己媳妇嘴上,一脸不怀好意的表情说话。

  “小娘子~”

  “跟大爷我乐呵乐呵~”

  “伺候好爷,这些钱都给你~”

  乌小妹看着不正经的他,直接推开和尚的手。

  “大白天的~”

  太阳落山时,从床上下来的乌小妹,对着床上精神萎靡的和尚嘲讽起来。

  “呦呵,这位爷,您那股子劲呢~”

  “您不是说要学诸葛亮,七擒孟获。”

  “您这才擒了三回,后面四回您打算几时擒?”

  躺在床上被自己媳妇嘲讽的和尚,扭过头装死狗。

  光着屁股穿好上衣的乌小妹,看到在床上装死狗的和尚,突然想逗逗他。

  和尚看着自己媳妇犹意未尽的模样,吓的一激灵。

  他如同一个被壮汉凌辱的小姑娘,蜷缩在床角,抱着身子求饶。

  “媳妇,快到饭点了。”

  “我这身子骨,还没好利索~”

  满足自己恶趣味的乌小妹,坐起身穿裤衩子。

  随即给了和尚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

  “出息~”

  日子一天天过。

  清晨。

  悬山顶?的屋脊上,瓦片如同整齐排列的鱼鳞。

  一群麻雀站在屋顶上,叽叽喳喳如同开大会,嘈杂的鸟鸣声,吵醒了熟睡的人们。

  和尚从架子床上睁开眼。

  搂着他睡觉的乌小妹,如同八爪鱼一般,把胳膊腿搭在他身上。

  热一头汗的和尚,下床找水喝。

  被他打扰睡眠的乌小妹,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让她不自觉用手遮挡眼睛。

  相同的清晨,一家人过着大同小异的生活。

  一锅米汤,几张烙饼,一碟咸菜,四个咸鸭蛋,就是和尚他们一家人的早餐。

  饭桌上,和尚边吃边安排工作。

  他拿着筷子,撅着咸鸭蛋黄。

  “大舅子,今个别出车,去找几个小工,把倒座房开两大窗。”

  “玻璃柜,衣裳架什么的,这两天弄齐。”

  乌老大,咬了一口烙饼,点了点头。

  和尚一副享受的表情,嘴里含着粘有咸蛋黄的筷子头。

  “对了,南锣鼓巷这片区域的铺霸,你这几天拉车有没有碰到?”

  乌老大,端着碗喝了一口米汤过后回话。

  “见过两次,花名山豹,每天大清早会领俩啰啰巡街。”

  “你转一圈,准能碰到。”

  一旁的乌小妹,时不时给三个男人碗里夹点咸菜。

  四九城,五行八作,各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规矩。

  四大城区,有四大流氓头子称四霸。

  车行有车霸,掏粪工有粪霸,收保护费的有铺霸,送水工有水霸。

  和尚问的就是南锣鼓巷的地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