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整洁中的颓败、薄荷糖与试探的目光-《新警察故事之时隙救赎》

  第17章:蜗居·整洁中的颓败、薄荷糖与试探的目光

  时间:2004年末,夜

  地点:香港,陈国荣的公寓

  郑小锋架着陈国荣,像扛一袋沉甸甸的谷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昏暗的楼道里。

  我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舅舅掉落的脏污皮夹,指尖还能感受到上面令人不安的油腻。

  每上一层楼,我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终于到了门口。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

  “啧,我来。”

  郑小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不耐烦,却又奇异地可靠。

  他单手撑着舅舅,另一只手精准地拿过我手里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门。

  门开了。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扑鼻异味,空气里甚至还残留着一丝我前几天打扫时用的廉价清洁剂的淡淡柠檬味。

  郑小锋架着舅舅,把他拖进了卧室,重重地放在了床上。

  床单是洗干净后略显发旧的蓝色,但平整。

  (郑小锋视角切入:咦?郑小锋快速扫了一眼客厅,有点意外。

  居然挺干净?地板没灰,杂物也归拢了,不像个醉鬼的窝啊。

  看来这大陆妹来了之后没少收拾。

  他再低头看看床上烂醉如泥、浑身脏污的男人,这对比也太鲜明了。

  陈sir现在配不上这干净地方,更配不上……

  门口站着的那个。)

  他喘了口气,直起腰,拍了拍手上蹭到的灰,目光这才重新落在我身上。

  “喏,搞掂(搞定)。”

  他用粤语说了一句,随即想起我听不懂,又切换成那口蹩脚的普通话,

  “好……了。

  他……睡、一觉……就、没事。”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

  我刚刚哭过,眼睛肯定又红又肿,头发凌乱,样子一定狼狈极了。

  被他这样看着,我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小声说:

  “谢……谢谢你。

  真的,非常谢谢你。”

  “小、事啦。”

  他摆摆手,显得很不以为意,但眼神却没那么快从我身上移开。

  他似乎在打量我,评估我,那双带着点痞气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郑小锋视角切入:这大陆妹真是……怪好看的。

  哭成这样也不难看,反而让人有点……手痒,想捏捏她的脸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软。

  能把这么个狗窝收拾得像点人样,还挺能干。

  她跟陈sir到底什么关系?

  怎么看怎么诡异。

  妈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

  气氛有点尴尬的沉默。

  我绞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好像也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从破洞牛仔裤的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颗被压得有点变形的薄荷糖,递到我面前。

  “呐。”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吃、颗糖?吓、到了吧?”

  这个举动有点突兀,又有点……笨拙的善意。

  我看着那颗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冰凉的糖纸贴在掌心,稍微驱散了一点内心的惶惑。

  “谢谢。”我又说了一遍,声音更轻了。

  低头看见舅舅浑身脏污地躺在干净的床单上,我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郑小锋视角切入:郑小锋松了口气,他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陈sir,又看看站在床边手足无措、眼睛还红着的阮糯,心里啧了一声。

  这么晚了,把她一个人丢这儿照顾个醉鬼,好像太不人道了?

  而且……他妈的好像还有点不想走。)

  “那个……”

  我鼓起勇气,声音因为刚才的哭泣还有些沙哑,

  “郑先生,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现在……这么晚了,你回去也不方便吧?

  而且……我有点怕舅舅晚上会不舒服,我一个人……”

  我的话没说完,脸先红了。

  这样贸然留一个陌生男性在家,实在有些唐突。

  郑小锋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略带玩味的笑,但他这次没再用“大陆妹”那个词。

  (郑小锋视角切入:哇,留我过夜?

  郑小锋心里跳了一下,随即看到她那副又怕又羞、纯得不得了的样子,立刻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了下去。

  她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只吓坏了的小猫想找个活物在旁边壮胆。

  行吧,好人做到底。)

  “叫我阿锋就得啦。”

  他摆摆手,语气轻松了些,

  “郑先生……好拗口。

  我睇(看)呢度都几干净,打个地铺都得。至于佢(他)……”

  他指了指舅舅,

  “睇死(看样子)今晚都系摊尸咁啦(像摊尸一样了),冇事嘅。”

  听到他答应留下,我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实处,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饿不饿?

  我帮你煮点东西吃吧?

  算是谢谢你。”

  “你会煮饭?”

  他挑眉,有点惊讶。

  “嗯,会一点。”

  我点点头。

  虽然现实里是新手,但那些刷了无数遍的美食视频仿佛给了我莫名的底气。

  而且,忙碌起来,或许能驱散一些这屋里的沉重和尴尬。

  我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可颐姐姐之前买的寥寥几样食材:

  鸡蛋,几棵青菜,一点瘦肉,还有挂面。

  “只有这些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

  “清清地煮个面就好啦(清淡地煮个面就好了)。”

  他倒是很不客气,自己走到小沙发上坐下,好奇地打量这间收拾得过于整洁、反而更衬出主人颓唐的屋子。

  我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烧水,洗菜,切肉丝。

  动作不算熟练,但很认真。

  热水壶咕嘟作响,砧板上传来有规律的切菜声,食物的香气渐渐驱散了屋里冰冷的绝望感。

  (郑小锋视角切入:郑小锋靠在沙发上,看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灯光勾勒出她柔软的发丝和纤细的腰线。

  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画面……挺温馨,温馨得跟这屋子的主人格格不入。

  他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陈sir和这个叫阮糯的女孩,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青菜肉丝汤面就端上了小茶几。

  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卧在面上,香气扑鼻。

  “唔错喔(不错哦)!”

  郑小锋吸了吸鼻子,拿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吃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夸赞,

  “好食(好吃)!”

  被他这么直白地夸奖,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口吃着自己那碗。

  沉默地吃了几口,气氛不再那么紧绷。

  我犹豫了一下,轻声问:

  “郑先生……你,是不是认识我舅舅?”

  郑小锋吃面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眼神里的玩世不恭淡去了一些。

  “陈sir啊……”

  他靠在沙发背上,语气复杂,

  “西九龙以前好巴闭(很厉害)嘅督查(督察),破案率超高,好多人嘅偶像来噶(是很多人的偶像)。

  我细个(小时候)……都好崇拜佢(他)。”

  他的目光投向卧室方向,声音低了些:

  “不过,你都见到啦。

  上个任务,佢带队,中咗伏(中了埋伏),成队人……就剩翻佢一个(就剩他一个)。

  之后,就变成咁啦(就这样了)。”

  虽然已经从李姨那里知道,但亲耳听一个本地人、一个曾经崇拜他的人说出来,那种冲击力依然巨大。

  我的心揪紧了,筷子几乎拿不稳。

  “点解(为什么)……”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为什么会这样……”

  郑小锋耸耸肩,拿起筷子搅动着碗里的面,眼神里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冷嘲:

  “点解?呢个世界就系咁嘅啦(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边个(谁)未跌过低啊?

  只不过……佢跌得特别重啫(他跌得特别重而已)。

  睇唔开(想不开),就系咁(就是这样)咯。”

  他的话很直白,甚至有些残酷,却精准地描绘出了血淋淋的现实。

  (郑小锋视角切入:郑小锋看着对面女孩瞬间苍白下去的脸和又开始泛红的眼圈,心里有点后悔把话说太重。

  她看起来太干净,不像能承受这些黑暗。

  但他又觉得,她既然来了,就得知道真相。

  总不能一直活在自己想象的美好世界里吧?)

  他忽然换了个语气,带着点调侃,试图冲淡沉重的气氛:

  “所以啊,你嚟咗(你来了),仲帮佢收拾得咁企理(还帮他收拾得这么整齐),都好嘅(也是好的)。

  至少……个屋企似返个样(这个家像个样子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纯粹戏谑,多了些复杂的东西,有关切,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

  “我……我会尽力照顾他的。”

  我小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郑小锋看了我几秒,忽然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得啦(行啦),知你乖女(知道你是乖女孩)啦。

  快滴食(快点吃),面冻啦(面冷了)。”

  吃完饭,他主动洗了碗。

  我找出一床干净的备用被褥,帮他在客厅地板上铺好。

  夜深了。

  屋外香港的霓虹依旧闪烁,屋内却异常安静。舅舅在卧室里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我躺在沙发上,盖着薄毯,毫无睡意。

  “喂。”

  地板上传来郑小锋压低的声音。

  “嗯?”我疑惑道。

  “唔使惊(不用怕),有乜事(有什么事)就嗌(叫)我。”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瞓得好醒(睡得很醒)嘅。”

  “……谢谢。”

  “瞓啦(睡吧)。”

  黑暗中,我知道不远处有另一个呼吸声。

  这种认知奇异地驱散了孤独和恐惧。

  那颗薄荷糖的清凉感仿佛还在舌尖,混合着方才汤面的温暖。

  这一夜,香港依旧冰冷。

  但这间小小的、干净的公寓里,因为多了一个痞气却细心的青年,仿佛点亮了一盏小小的、无声的夜灯。

  而关于舅舅的惨痛往事,也像一枚沉重的砝码,压在了我的心上,让我更加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