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她依然是主!他依然是仆!-《跪下!抬起头!》

  天光再次透过窗棂,驱散了佣人房内夜的沉寂。

  古诚在一种极度虚弱却异常清醒的状态中醒来。

  高烧似乎终于彻底退去,留下的是仿佛被掏空般的疲惫和肌肉的酸痛。

  但比身体感受更清晰的,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关于昨夜的全部细节。

  额头上反复更替的冰凉,手臂上持续不断的、轻柔的拍抚,还有那道始终守在床边、沉默而坚定的身影。

  他睁开眼,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一丝药味和她身上那独特的冷香。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清水和几片新的药片,旁边还有一张折叠的便签。

  他艰难地撑起身,拿起便签。上面是叶鸾祎凌厉而熟悉的字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按时吃药,今日静养。”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语气是惯常的命令式。

  但古诚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指尖却微微发颤。

  这冰冷的字条,与昨夜那漫长的、带着体温的守夜,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却又诡异地连接在一起。

  他依言吃了药,喝光了那杯水。喉咙依旧干涩,但身体深处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力气。

  他尝试着下床,脚步虽然虚浮,但至少不再像昨天那样天旋地转。

  他慢慢走到房间那面小小的镜子前。

  镜中的男人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显得憔悴而落魄。

  唯有那双眼睛,在经历了高烧的混沌和昨夜那难以言喻的守候后,似乎沉淀下了一些更加复杂难辨的东西。

  他不能一直这样待在这里。

  他是管家,这里有他必须履行的职责,也有他……无法坦然承受的、过界的“恩宠”。

  他深吸一口气,用冷水仔细地洗了脸,刮干净胡茬,换上了一身干净但依旧难掩病容的家居服。

  然后,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别墅里很安静,钟点工似乎已经完成了上午的工作离开了。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

  他步履缓慢地走向厨房,准备为自己弄点吃的,也想着是否需要为主人准备些什么。

  尽管便签上让他静养,但他无法心安理得地什么都不做。

  然而,当他走到厨房门口时,却意外地看到,流理台上已经放着一个保温食盒。

  他愣了一下,走过去打开。

  里面是一碗依旧温热的、熬得软烂的鸡茸粥,和他昨天中午吃的一样,旁边配着几样清淡小菜。

  是主人准备的?还是她吩咐钟点工做的?古诚无从得知。

  他看着那碗粥,心中五味杂陈。他默默地拿出碗勺,将粥盛出来,坐在厨房角落的小餐桌旁,一口一口地吃着。

  粥的味道很好,温暖妥帖地安抚着他空置许久的、有些脆弱的肠胃。

  但他吃得并不安心,每一口都像是在咀嚼着那份被重新拉开的、却又与以往不同的距离。

  吃完粥,他将碗勺清洗干净,放回原处。

  正准备离开厨房,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客厅靠近庭院的那扇落地窗前,似乎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叶鸾祎。

  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似乎刚晨练回来,或者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庭院。

  阳光勾勒出她纤细而挺拔的背影,带着一种疏离的静谧。

  古诚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他应该立刻上前问候,或者安静地退开。

  但他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只是站在那里,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叶鸾祎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仿佛他只是房间里一件普通的摆设。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起来,没有关心他是否吃了药,更没有提及昨夜分毫。

  “既然能走动,”她的声音响起,清冷得像初融的雪水。

  “就把自己收拾利落。我不喜欢看到邋遢的样子!”

  说完,她不再看他,径直穿过客厅,向楼梯走去,准备上楼。

  古诚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句“不喜欢看到邋遢的样子”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他心中那点因守夜而滋生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了,这才是他们之间应有的、正常的关系。

  昨夜的一切,或许只是主人对于一件尚有价值的“物品”的,暂时的、不容有失的维护。

  如今物品功能恢复,自然该回归其原本的位置。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虽然干净却难掩病态的家居服,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是,主人!”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低声回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需要换上一身更正式、更能掩盖病容的衣物,需要将自己重新打理成那个一丝不苟、无可挑剔的管家古诚。

  晨光依旧明媚,粥的暖意还残留在胃里。

  但某种在昨夜悄然拉近的距离,似乎在这清晨的短暂对视和那句冰冷的吩咐中,被无声而坚定地,重新塑造回了原状。

  甚至,比以往更加清晰,更加令人……清醒。

  他依然是仆,她永远是主。那片刻的脆弱与守护,如同阳光下的朝露,终究会蒸发散去,不留痕迹。

  唯一留下的,或许只有他心底那处被短暂温暖过、如今却更加清晰地感知到寒冷的角落。

  以及那份深藏于骨髓的、愈发复杂的忠诚与……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敢命名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