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这一斧,为泰山立碑!-《纸人抬棺,百鬼夜行》

  刘根眼里的泪还没干,就被姜白那句平淡的吩咐砸得一个哆嗦。

  他茫然地看向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黑陶罐,正是从逆龙骨上剥离下的怨气所化,浓稠如万年墨块。

  罐口还隐隐有龙形黑气盘绕,发出无声的咆哮。

  “老、老板……那个?”刘根指着陶罐,牙齿都在打颤。

  那东西光是看着,魂儿都像是要被冻僵、撕碎。

  姜白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这是命令。

  刘根一咬牙,一闭眼,像是奔赴刑场的死囚,手脚并用地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才把那不过寻常大小的陶罐抱了起来。

  入手处不是冰冷,而是一种能冻结神魂的死寂。

  他仿佛抱着的是一条死去的龙脉。

  他哆哆嗦嗦地将陶罐捧到石砧旁,离着老远就想放下。

  “倒上去。”姜白言简意赅。

  “啊?”刘根傻了。

  往哪儿倒?往那块泰山石上倒?

  这不是给神仙上坟,这是给阎王爷灌毒药!

  见刘根不动,姜白瞥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刘根浑身汗毛倒竖,再不敢有半分犹豫,他拧开罐口,心一横,将那黑陶罐猛地倾斜。

  没有液体流淌的声音。

  一团比黑夜更纯粹的“墨汁”缓缓滑出,它没有溅落,而是在空中拉伸,变形,化作一颗狰狞的龙头,张开无声咆哮的大口,朝着泰山岩狠狠咬下!

  这不是怨气,这是具象化的仇恨。

  就在龙头即将触碰到山岩的瞬间,姜白动了。

  他没有掐诀,没有念咒,只是伸出两根手指,精准地钳住了那颗怨气龙头的双角。

  龙头疯狂挣扎,带起的阴风让整个后院都呜咽起来,角落里的纸钱堆哗哗作响,像是无数鬼魂在哭嚎。

  然而,它挣不脱。

  姜白的手指,就是世间最牢固的规矩。

  他手腕一抖,一拧。

  “咔嚓。”

  一声神魂层面的脆响。

  那颗狰狞的龙头,竟被他硬生生从怨气主体上“拧”了下来。

  他随手一抛,龙头在空中化作一缕黑烟,被墙角的石狮子张口吞掉,狮子眼里的地火结晶亮了一下,还发出了细微的咀嚼声。

  剩下的龙身怨气没了“头”,顿时变得温顺起来。

  姜白这才将这股精纯的怨气引到泰山岩之上。

  没有滋滋作响,没有烟雾升腾。

  那团龙怨墨汁,无声无息地渗入了粗糙的岩石之中。

  泰山岩的颜色没有变化,依旧是灰扑扑的。

  但它的“质”变了。

  如果说之前它给人的感觉是“重”,是泰山的巍峨与厚重。

  那么现在,它给人的感觉是“沉”。

  一种能将光、将声音、将神魂都拖拽进去,永世不得翻身的沉。

  “嗡——”

  石砧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竟往下陷了半分。

  一旁的账房先生,纸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逻辑错乱的空白。

  它手中的算盘上,一颗算珠“啪”地一声,裂成了两半。

  它低头看看算盘,又抬头看看那块石头,墨线画出的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无法估值!

  此物已超出账簿所能记录的范畴!

  姜白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拿起石砧旁那截温润如黑木的逆龙骨斧柄,在手中掂了掂,又拿起那块“淬”好的泰山岩,将两者并在一起比量了一下。

  像是在审视一件未完成的艺术品。

  “形有了,还差一点‘锋’。”他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他竟直接伸出右手,五指并拢如刀,在那块泰山岩上开始“削”。

  刘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的老板,正在用手,削一块比精钢还硬万倍的泰山神岩!

  姜白的手掌稳定而有力,没有丝毫法力波动,纯粹是技巧,是对“结构”的理解。

  他不是在用蛮力,他是在为这座“山”塑形,是在寻找它最凌厉、最霸道的一面,然后将其引导出来。

  手掌每一次划过,都会带下一层薄薄的石屑,石屑在空中便分解、湮灭。

  石屑纷飞,那块原本朴实无华的泰山岩,渐渐显露出一柄斧头的雏形。

  斧身厚重,斧刃却透着一股奇异的纤薄感。

  那不是一条线,那是有与无的边界。

  东海,水晶宫。

  龙王敖广猛地一颤,手中捏着的夜光杯“砰”的一声化为齑粉。

  他感应到了,那股逆龙怨气,非但没有被净化,反而被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与另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厚重的东西融合了。

  一种新的“权柄”,正在诞生。

  阴曹地府,森罗殿。

  崔判官刚刚用神力勉强修复了判官笔上的裂痕,笔杆上的“诛”字却猛地一暗。

  他心神巨震,一口压抑不住的黑血喷在了面前的卷宗上。

  “又……又来了……”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血丝与恐惧。

  后院中,姜白终于停下了手。

  一柄完美的斧头,已经成型。

  它通体暗灰,没有任何纹路和光泽,安静地躺在石砧上,却仿佛是整个院子的中心,连光线照在它身上都发生了弯曲。

  姜白拿起逆龙骨斧柄,又拿起那柄斧头。

  两者相接的卡槽,完美无瑕。

  他将斧头缓缓按入斧柄。

  “咔。”

  一声轻响。

  两者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

  刹那间,天地失声。

  风停了,虫鸣消失了,刘根的心跳声,账房先生翻动账簿的纸张摩擦声,一切都消失了。

  一种极致的、绝对的寂静降临了。

  在这片死寂中,一股无形的“势”从那柄斧头上升腾而起。

  重,可镇龙。

  利,能开山。

  姜白握着斧柄,随意地挥动了一下。

  他没有用力,只是一个最简单的、樵夫劈柴的动作。

  没有斧风,没有声响。

  然而,千里之外,刚刚被斩断又被修复的泰山主峰之巅,一道横贯天地的巨大裂痕,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这道裂痕比之前的切口更加深邃,更加霸道,仿佛是天地的一道伤疤,永恒地烙印在那里。

  一道为泰山所立的碑文。

  裂痕的尽头,直指东海龙宫的方向。

  水晶宫内,敖广如遭雷击,从龙椅上滚了下来,巨大的龙身瑟瑟发抖。

  那一斧,没有劈向他,却斩断了他身为东海龙王的所有傲气。

  那是警告。

  扎纸店后院,姜白看着手中的斧头,点了点头。

  “还行,叫‘开山’吧。”

  他将这柄足以让神佛战栗的凶器,像扔一根烧火棍一样,随手靠在墙角。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走向灶台,揭开了锅盖。

  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

  他看向旁边已经彻底石化的刘根,平静地问了一句。

  “粥,糊了。你一下午,在干什么?”